“啊。”
羅賓遜少尉感覺到一陣刺痛。
他在茫然的混沌中掙紮著,自己似乎已經離體的靈魂又在某種力量的感召下被重新拉回了人間。
他發出了一聲呻吟,在渾渾噩噩的艱難的試圖睜開眼睛。
“胸口和背部高度燒傷,需要進行多次清創和特殊護理,內臟也有一定程度的破損,但幸運的是鴿寶對他進行了生命轉移,這讓他沒有進入器官衰竭的窘境。
已經完全壞死的左臂需要進行完全截肢。
另外其背部脊椎處的骨骼有破損,按照我的學識這種傷勢在這種簡陋環境下是無法治愈的,但或許您可以拿出一個方案?”
“脊椎碎裂?小問題,我用幽靈發絲和憎惡膠就可以完成縫合治愈,不過我年老力衰,手也不穩,我會教你來操作這種靈能技法,以你的技巧絕對能縫合到完美的程度。
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剖開他的整個後背,我們還得檢查一下他體內的靈能脈絡是否受損。”
少尉能聽到周圍的竊竊私語。
似乎有人在他身旁交談,還有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從身體四周浮現。
而他的最後記憶是在沼澤的崗哨中與那些該死的骷髏軍作戰,羅恩少校即將被磷火爆擊中時自己奮不顧身的撲上去將他壓倒。
在那之後的記憶就伴隨著劇烈的痛苦迷失於混沌之中。
這個勇敢的少尉以為那就是死亡到來的感覺,但事實證明,他的人生還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呢。
他對於國王、元帥和上司的職責還尚未結束。
羅賓遜少尉如此勇猛的保衛羅恩少校倒也不隻是因為職責,而是出於對索羅斯將軍的知遇之恩的感激。
他曾經是個來自波旁特的窮小子,大字不識一個,在金雀花軍隊中也前途渺茫,在進攻西柯城的戰役中被索羅斯將軍看重加以培養,又被將軍送去了軍事學院這才跨越過了士兵與軍官的界限。
雖然目前隻是個少尉,但他的前途已經被點亮。
這種來自上位者的恩惠讓他決心要報答將軍,羅恩少校是索羅斯將軍的小兒子,自己救下少校是必要之義,即便因此死去也毫無怨言。
不過命運的軌跡從不以當事人的心態和意誌為轉移,就比如在正常情況下肯定已經死定了的羅賓遜少尉這會躺在冰冷的石台上艱難睜開眼睛時,他模糊的視線中看到的就是一個帶著口罩的年輕人正站在他身旁。
頭頂有靈能的燈光在跳動,耀的人看不真切。
因為磷火爆的焚燒重傷讓他非常虛弱甚至無法活動脖子,隻能模糊看到後者手裡握著柳葉般的手術刀正在切割他的皮膚,而在手術台的另一邊則站著一名麵容枯槁如乾屍一樣,雙眼還在燃燒幽藍靈火的家夥.
亡靈!
這是個亡靈!
這是敵人!
羅賓遜少尉茫然的心智在這一刻收緊,他本能的想要反擊,但還沒喊出聲就看到那亡靈乾屍朝著他伸出手。
自己的視野就在那越來越大的帶著古怪味道被繃帶包裹的手掌覆蓋中黑暗下來,自己的意誌又被某種邪惡靈能引導著重回混沌之中。
所以,自己是被亡靈俘虜了嗎?
該死!
那少校呢?
他應該沒事吧?
這是個注定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而在此時少尉身旁忙碌的脫褲魔阿峰瞥了一眼被重新施加昏睡術的病人,他又看了看對麵的導師貝拉,說:
“昏睡術的效果如此不確定,顯然並不能用於急救手術,我看還是要把麻醉劑製作出來才行。
手術需要的是精準!
我不能允許自己的病人遭受這種本該可控的不確定。”
“然而伱給出的藥物成分太複雜,那些異界名詞我根本聽不懂。”
擔任手術助手的屍巫貝拉抱怨到:
“我無法理解你們那邊的醫學理論,我承認死亡或許真的帶走了我的一部分智慧,讓我對於那些晦澀的名詞和解釋毫無興趣。
但如果隻是深度麻醉的話,我這裡有影精靈們狩獵時使用的翼龍毒素配方。
隻要有材料我就可以配置。
它可以達到你想要的可控的深度麻醉效果,再給我說說‘植皮’這個概念吧?你剛說,這種在看我看來已經無藥可救的燒傷,是可以治療的?”
“嗯,其實原理也並不難。”
帶著口哨和手套正在做清創的脫褲魔就像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手術室中,他一邊動作嫻熟的處理少尉的傷口,一邊對自己的異世界導師解釋到:
“因為排異反應的緣故,我們無法隨意從他人那裡獲取皮膚樣本,但可以從少尉其他完好的身體部位提取一塊樣品在特殊環境下進行培育,隨後用一套複雜的手術流程配合藥物治療來讓他被燒傷的區域重新生長出皮膚。
後期再搭配一些美容手術,就可以讓他恢複到‘正常人’的範疇裡,當然想要恢複到原本的麵容基本不太可能了。”
“嗚呼呼,在我們這邊,這種傷勢會去尋找主教級的牧師,他們能施展高級治愈術讓傷口重生,連皮膚也可以一起長出來。”
屍巫哼了一聲,辯解道:
“這可比你們的那一套複雜繁瑣的流程方便多了。”
“是啊,靈能與魔法就是如此不講道理的玩意,它幾乎衝垮了我前半生以科學為基礎塑造的世界觀。”
阿峰並不反駁這個觀點,但他搖了搖頭,說:
“然而就我所知,整個大陸上可以輕鬆施展高級治愈術的主教牧師的數量不會超過五百人,像是羅賓遜少尉這種出身卑微的病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那個圈子。
就算出現奇跡真讓他找到了可以幫他的人,然而那昂貴的供奉也足以讓他選擇自我了斷。
我們的技術很複雜。
但隻要流程走通,隻要我能因地製宜的研究出一套簡化的方法,我就可以培養出很多很多醫生。
終有一天,普通人也能接受這樣的手術。
這就是醫學存在的意義,即便有靈能這個特殊因素,但普通的醫生依然不可或缺。”
“哼。”
屍巫貝拉對於這種論調不置可否。
它停下了與自己學徒的在理念層麵的爭論,又專注於觀察阿峰為病人清創與縫合時的手法。
它不得不承認,阿峰的技巧甚至要比瘋子構造師瘸爪更優秀,不!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麵的技法。
和阿峰此時精準到藝術的縫合相比,瘸爪那種大開大合的套路更像是屠宰。
三十分鐘之後,阿峰的手術做完。
他放下工具後退幾步舒展了一下身體,而屍巫貝拉接手了接下來的工作,它對昏迷的少尉釋放了一個愈合術,靜待傷口愈合的同時又用一個仿造的輸液管將阿峰與它一起調配的煉金營養液灌注到虛弱的少尉體內。
在兩人周圍的椅子上坐滿了“特蘭西亞野戰醫院第一期練習生”,鴉雀無聲的他們全程觀摩了這場手術以此作為他們“上崗”前的培訓科目。
而在這治愈之地的二樓,墨菲和娜塔莉會長也看完了整個過程。
“怎麼樣?”
墨菲背負著雙手,對一言不發的娜塔莉說:
“我的第二位勇士的表現還算可以吧?”
“如果這種程度的急救與治療術隻能說‘可以’的話,那麼我覺得在整個大陸上的大部分醫生都已淪為‘江湖騙子’的範疇了。”
娜塔莉語氣辛辣的評價道:
“您的這位勇士在醫生職業上的造詣和素養足以讓路易王的皇家禦醫感覺到羞愧,我也從未見過僅僅是簡單的傷口清理和縫合都有這麼多門道在其中。
或許我真該采取您的建議,讓阿瓦隆教會目前的治愈師和牧師們都前來向楊先生學習。
尤其是他在醫療領域的理念
如果說主教牧師為達官顯貴服務,那麼他所代表的醫療理念就是完全服務於平民,或許在效果上兩者還存在著差距,然而僅僅是這種理念本身就值得所有我神的信徒認可並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