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高築,大雨滂沱。
舒清站於其上,麵似惡鬼,那匕首一刀一刀劃在肚子上。
她竟在這一刻不受控製地想起長安候府的林詩阮,那個聲嘶力竭,無能為力的年輕女子。
被破腹取子的人當時是不是也很絕望,卻最終無助死在淤泥裡,無人斂屍。
“切了良心換野心,命該如此。”
“舒府祠堂的那麵鼓,舒貴妃到今日還敢說一聲不知麼?”
“汴京明鏡高堂之人自稱在其位謀其政,行的是清輝星朗之事,可當年滅其長安候府滿門的人是誰。”
“假意八拜之交,生死相稱的又是誰。”
“你舒家參與其中,自是該死。”
女子嗓音似冷霜,未起波瀾,可這樁樁件件的事,終於讓她找到了真相。
薑月,林詩阮,長安候府。
聽聞當年的安樂郡主,名喚薑藏月。
原來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罷了,薑藏月入了宮,她舒家不過是第一個開刀的。安嬪,皇後,紀鴻羽一個都跑不掉。
君王不見,龍袍之下,一葉障目。
青衣女子敲鼓聲逐漸慢了下來,她全身五臟六腑近乎碎裂,後者隻道:“舒貴妃,我這人小家子氣,向來是恩怨分明,你與我兄姊,滿府抵一命,最合適不過。”
她輕笑間似嘲諷:“這世間廟堂高,人心疑,不聞戰馬嘶鳴,唯聞歌舞升平。”
“朝堂之上的賤人,我自會前去討命。”
舒清耳中響起種種大逆不道之言,然她卻是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她要死了。
她的骨全部軟了,在祭台之上再站不穩,頭暈目眩,終究頂著烈烈寒風暴雨一頭摔下了祭台。
舒清摔在祭台之下,倒在暴雨之中,渾身鮮血泥濘,腹中破裂,竟是與林詩阮的影子完全重合了。
原來是這般疼痛啊。
臨死之前她恍惚望著當年母親走出華陽宮的背影。
“那麵鼓是母親千辛萬苦請來的好物件兒,可保家族興旺,子嗣綿延......”
“清兒切記,皮鼓一事不可說與任何人知曉,這有關到你腹中龍嗣和你弟弟的前途,你走的每一步都要走穩當了。”
母親遠去,又一道秀麗身影站在雨幕裡。
女子溫柔優雅,烏發髻白玉釵,著一身水色裙衫,隻瞧著她笑,身側似牽著一個小男孩兒:“長安候府從不曾謀反。”
舒清頭骨都裂了,她再給不出任何回應,似隻能聽著那道身影說。
那水色裙袂又近了些,她甚至瞧清了那孩兒可愛的眉眼。
嬰孩長大了。
林詩阮依舊笑道:“我夫君薑永博學宏詞,踔厲風發,生於長安候府,少年進士及第,青年入仕革新,他是最好的驚鴻小將軍。”
驚鴻小將軍......
眼中淌出的血逐漸讓她什麼也看不清了。
長安侯飲馬瀚海,封狼居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