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道:普天之下,相似之人甚多,前有太倉賊逆之詐降,蘇城賊巨且狡,不可不防。
程學啟道:啟稟李帥,郜永寬即已開啟城門,我亦不能遲疑;可令鄭國魁魁字營、吳毓芬華字營,全副武裝,即刻入城,一探究竟。
吳毓芬接令,甚懼,謂吳毓蘭道:蘇州城內,有兵十萬,郜永寬倘若使詐,吾華字營豈不全軍覆沒。
吳毓蘭道:太倉乃前車之鑒,不可不防;軍令如山,不得不行。
吳毓芬道:吾之營兵,無餉已近三月,刀口舔血,生死參半,索性來個痛快。
當晚,華字營首入蘇州城,幾千大軍,暢行街巷,無有人阻。吳氏兄弟喜泣,隨即放開手腳,大肆搶劫。
郜永寬大怒,即令兵士,持槍駕炮,嚴陣以待。
天明,程學啟督率主力,進駐蘇州婁、齊、葑、盤四門。
郜永寬即入程學啟營帳,控訴華字營暴行。
程學啟道:我部軍紀嚴明,華字營不敢造次,定是散兵遊勇所為,我即嚴查深究,斬殺兵痞,為郜兄出氣。
郜永寬道:昨夜蘇州,區區幾個散兵遊勇,何有如此動靜?程兄不要敷衍行事。你我皆為帶兵之人,言必行,行必果,果必信。留半城以屯吾兵,編定二十營照給餉,奏保總兵、副將官職、指明何省何任,此之三項,何時實施?
程學啟道:李帥亦已入城,我再為兄叩請。
程學啟拜見李鴻章,言明情況。
李鴻章道:降者眾,不甘人下矣。方忠何意?
程學啟道:圍困始降,毫無悔罪之意,仍多非分之求。殺!
李鴻章愕然道:殺已降不祥,且令常嘉賊逆聞風死守,是自樹敵,不可。
程學啟道:某極知殺降不祥,然不殺此八人者,蘇城終不可得,雖得之不安。吾寧負賊,不負朝廷。
李鴻章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我再思。
李鴻章躊躇二晝夜,不能決。
程學啟再道:殺降負人,然苟利國家,此心無愧,可質神鬼。
李鴻章道:戈登作保,亦是麻煩。
程學啟道:郜等靠攏洋人,更應誅之。外夷輕視中國,久矣!必須練兵自強,取彼之長,去吾之短。吾部已習夷操、習英法二國號令半載有餘,假以時日,東南大靖後,吾部即北上平撚、鉗製外夷,依附李帥,成不世之功。
李鴻章道:郜等若如駱國忠等,退出城池,謹受約束,何等快事!
程學啟道:城內郜軍五萬之眾,我軍僅一萬三千餘,李帥若行菩薩心腸,必致無窮之禍患。
李鴻章道:一念之間,生死兩重天;請問方忠,可有彆策?
程學啟道:無有彆策,惟殺八人,蘇州可靖。李帥若再猶豫,程某即刻去職為民,再不摻合人間戰事。程某去留,無關大局;敢問李帥,賊逆太倉詐降,季荃兄險些喪命,李帥忘乎?
李鴻章忿然道:此次就依方忠。
程學啟道:李帥苟見聽,請依某指揮。
12月6日午間,李鴻章親自宴請郜永寬八人,甫就席,有軍官自外入,投牒李鴻章,鴻章就牒出。旋有武弁八人,各手一冠,皆紅頂花翎,膝席前,請郜永寬等八人升冠。
郜永寬等洋洋得意,跪伏之間,八顆人頭滾路一地。
程學啟斬殺八王,已是日頭過午,複聽一聲炮響,淮軍各部蜂擁而入,無門不破,無處不搜,無人不殺,無物不搶。日落天昏,方才止戈。
李鴻章怒,斥責程學啟:君亦降人也,奈何遽至於此!
程學啟道:李帥息怒,斬殺八人,逆兵騷動,無奈大行殺伐!
李鴻章道:縱兵燒殺搶掠,不是良將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