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事敗自戕(2 / 2)

要她活下來受辱嗎?她已經已經淪落至今,難道還要再被打入囚牢,苟且偷生嗎?

薑殷闔上雙眼。她也曾是明月清風般的高門閨秀。

春風忽然急迫起來,她聽見耳側破碎的疾聲,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月色下。

好在她留了一手。她原本練的便是雙匕,方才情勢緊急時都未曾抽出,為的便是此刻能有一個痛快。隻見她從衣袍中抽出另一把藏下的折鋼匕,白玉為柄,在昏暗的天色裡閃爍出一線寒光。

這世上的煙火炎涼再不會為她所困了,她執迷不悟地再度走上偏峰斷崖,無非是求一次粉骨碎身的救贖。

隻見薑殷揚眼抬眸,衣袍獵獵,聲音雖輕卻連大殿內都無比清晰:“薑殷本為薑氏嫡女,是為太子正妻,委身反賊,非我之意。”

她掃視眼前諸眾,想到多年前大齊國土流血漂杵、民不聊生,想到故國三千,五年死生,心裡湧上滔滔恨意,厲聲道:

“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乃大節而不可奪。寧賊篡位,弑天子而殺手足,不忠不義,寡廉鮮恥,天理難容!”

她聲音鏗鏘,猶如鳳凰泣血。仿佛那一刹那她的魂魄脫離了眼前腐爛浮華身軀。她不再是闕京金絲雀,她是亭山絕色,是涼州大漠。

頭頂天色陰沉、烏雲沉沉壓過來,方才那場積鬱的大雨仿佛終於要落下,隻見薑殷被狂風席卷得淩亂不堪,然而沉靜瘋狂幾近破碎的氣質分毫未亂,她淒聲續道:

“我欲殺賊,然未回天,今固當死,命歸於大計,即身無完骨亦所甘願。”

“血昭肝膽,何憾於天?何怨於人!”

下一秒,她左手翻出另一把折鋼匕首,沒有絲毫猶豫地刺入頸脈,再橫一刀切開喉管,鮮血噴湧而出,她原本白玉般的頸間已是模糊一片。

恍惚中她仿佛看見裴晗被護駕的侍衛橫攔在外,奮力往她這處搶身,嘶吼道:“阿殷!”

那聲音仿佛沉哀大痛,這時薑殷唇角浮上一絲淺淡笑意,有如悲涼,有如譏諷,喃喃笑道:“裴晗啊……”

接著,她終於脫力,直直從高台上墜落下去。

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忽然想起少年時,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那人眉眼深深,仿佛天地間就裝得下她一個人了。

又仿佛是另一個闕京春日,她盯著眼前人喜悅眉目於窗邊淒然,淡聲道:“我的骸骨,想葬回亭山。”

她是早春流景下即融的冰雪,是慘淡月光下的枯枝,掙紮著血淋淋撕裂自己,卻怎麼也逃不開腐敗的命運。

鹹定三年,太子妾薑殷於金陵台刺天子,敗,引匕自剄,太子晗從之,殉於闕京金陵台,日暴雨如瀑。

*

年節剛過,正值春末,漫天飄著的楊花都落到了薑府內。

午後,薑殷靠在院內金絲楠木的軟塌上小眠,麵上覆了一方梨花秀帕,眉黛奪將芙蓉色,清風明月好時光。她仿佛做了一場疲乏至極的夢,頸側疼痛良久未息,仍舊鑽心刻骨。

她是被門廊處一陣細語吵醒的。

“殷姑娘可醒了?趕車的可天剛破曉的就來了,等了大半日的,擱著府門口喊喊叫叫的,再晚趕路可不方便了。”

是趙媽媽的聲音。這可是怎麼一回事,我不見趙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