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光海毫不猶豫地把自己親爹賣了:“我爹爹曾經上書參了鬆山學院的不正風氣,結果被佟太師好一頓訓,最後被調到右禦史。”
禦史分為左禦史和右禦史。
左禦史監察京官和機構,右禦史則負責檢查州縣地方政府和官員。
這兩者名義上是平級的,事實卻是人人都想當左禦史。
蔣禦史從左禦史被調乘右禦史,名義上是平調,實際上是被降職了。
蔣禦史一臉平靜,頗有不為物喜不為己悲的境界:“在下的前車之鑒近在眼前,侯夫人還決定一往無前嗎?”
顧南夕看了自己身後的一圈人,他們都難掩擔憂之色。
李郎中的聲音小如蠅蚊:“侯夫人,聖上待官員們十分溫和,亦看重佟太師。”
言下之意就是,佟太師的勢力如日中天,聖上是性格溫順也好,是愛屋及烏也罷,反正聖上很少在朝堂上跟佟太師對上。
顧南夕沒有立刻下決定,她轉過頭,問蘇玄明:“玄明,你此時選擇退讓,是因為你決定放下那些過往,原諒吳法天,還是因為形勢所迫,你不得不放棄?”
蘇玄明聞言,整個人微微一愣,放下?
如何放下?
那些曾經被拳打腳踢的傷處,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然而,比身體更痛的是自己的內心,那些活了十來年才養出來的一身矜貴傲骨,在這短短的一年內,被踩了個粉碎!
顧南夕看見蘇玄明的眼睛變得發紅,醞釀著朦朧的霧氣,一雙手死死攥拳。
顧南夕伸出手,替蘇玄明整理好淩亂的衣襟:“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你是在謹遵孔聖人言,有何可懼?”
蘇玄明不敢置信地抬起頭,聲音哽咽:“阿娘……”
顧南夕拍拍蘇玄明的肩膀,轉身問蘇雲亭和蘇雲煙:“阿娘要去給你們大哥討個公道,你們意下如何?”
蘇雲亭目露凶狠之色:“江湖兒女,快意恩仇!我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蘇雲煙擼起袖子,四處咂摸棍棒:“阿娘,待會打起來,你躲到我身後,我保護你!”
顧南夕噗嗤笑出聲:“你們想到哪裡去了?阿娘可沒這麼莽撞。你們可都記住了,我們絕不做雞蛋碰石頭的傻事。隻是,這石頭也休想全身而退!”
說完,顧南夕對著身後眾人盈盈一拜:“感謝諸位父老鄉大義相助,接下來之行,遍布荊棘,便由我們母子四人,單獨前行吧。”
顧南夕對李明德等少年行禮致謝:“自古英雄出少年。感謝諸位郎君們挺身而出,我們就此彆過。”
顧南夕說完,就義無反顧地扣響鬆山書院的大門。
蘇玄明吸吸鼻子,虛扶著她。
蘇雲亭翻身下床板,由蘇雲煙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跟在顧南夕身後。
恰好月光透過竹林,給這四人打上一道清冷的光,看上去十分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