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徐徐向程立雪講了那天符華醉酒時的話語。</p>
完整清晰的故事，大概率不可能從醉酒之人的口中講出來。</p>
所以稍微編造一下，總之，隻要把上仙被七個孝順徒弟背刺後有多麼悲慘，她本人經曆了這件事後又有多麼痛心，這件事講清楚，並將其中的情感傳遞給程立雪就行了。</p>
“……”</p>
“那天夜裡，師父望著天上的滿月，一杯又一杯酒下肚，直到醉倒在石桌上，不省人事。”</p>
“我不敢過去，悄悄站在在屋裡，透過門縫看著她，赤鳶師父向來淡漠，波瀾不驚。</p>
但那一夜我感覺到了，師父那洶湧、翻騰不休的情感。</p>
有憤恨，有疑惑，有忿怨，有惱怒，還有難以言喻的悲傷。”</p>
白明說完這一句，深深歎息一聲，陷入了沉默。</p>
而站在一旁的程立雪早已紅了眼眶。</p>
原來如此，當初師父離開我並不是因為我的原因。</p>
她終於明白了，小時候師父將她收養後，教自己讀書寫字，撫琴習武，悉心照料。</p>
明明兩人可以發展成如師如母般關係，自己一旦接近，試圖更近一步，師父就刻意疏遠。</p>
甚至在提出以師徒相稱之後，師父就在次日離開了自己，再也沒有回來，直到自己成為女武神後才與她再次相見。</p>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明了，師父她不是因為不喜歡自己，而是當年那一幕給她造成了心理陰影。</p>
心中追求的答案浮出水麵，心魔已消，修行路上再沒有了阻礙。</p>
但程立雪卻不感到絲毫的高興，小師弟的話沒有說多少，但依然有足夠的信息大概還原當年的師父的遭遇</p>
仙人將七人收養，細心照顧，傳於功法，授予武器。</p>
可誰曾想，那一天，七個與她相處最近的人，七柄與她相伴最久的劍。</p>
七個人合某一處，誘她入彀（gou），七柄劍布下天羅地網，將她殺死。</p>
她為自己的師父遇人不淑而悲傷，為符華收養了七個白眼狼而感到忿慨，生氣，惱怒。</p>
她想要上去質問那七個人，為何要如此殺死對她們那麼好的師父！</p>
師父作為仙人，早已脫離凡塵，心境超然。</p>
收養七個徒兒，將她們養大，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的徒兒會對她痛下殺手。</p>
這件事給仙人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可見師父是有多麼愛他們。</p>
而他們的背叛又對師父造成了怎樣刻骨的痛苦，無論精神上還是肉體上。</p>
仙人不死不滅，程立雪從符華被殺這確定的事，就能知曉那七個白眼狼為了殺死師父動用了怎樣殘忍手段。</p>
事後，為了防止師父複活，又對她老人家的屍體進行了怎樣慘無人道的處理。</p>
儘管白明沒有說出來，程立雪腦海裡已經浮現了畫麵，並腦補出了細節。</p>
師父被殺，當她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身體已殘破不堪。</p>
她的右足齊裸而斷，她的雙手經脈巨廢，她的內臟全數毀壞，傷勢最重的心口，傷勢有十餘處之多，但最致命的傷口是在頭部。</p>
那是一道劍傷，劍刺中前額，破壞了她的腦部，接著穿顱而過，換做是普通人，其中任一道傷口就足以令其殞命。</p>
光是想象到這個畫麵，程立雪的胸口就沉悶不已，仿佛被壓上了一座大山，令人窒息。</p>
而她的心在滴血，就像有人用剪下指甲那銳利的一端，在心臟表麵來來回回刮來掛去，完事又放在火上烤，澆上沸騰的滾燙辣油，好痛好痛啊。</p>
師父啊，師父，你究竟……</p>
程立雪哽咽了，一滴晶瑩的淚水從左眼流下，這是自從五歲那年被符華收養後的第一次。</p>
此刻，她好想好想見符華一麵，然後將其緊緊擁入懷中。</p>
沉默許久，程立雪最終深深歎了口氣，歲月荏苒，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p>
隔著遙遠的時間壁壘，她就算再想為師父討回個公道，也隻能望洋興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