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遲騁沒答應,“我想聽。”
房間裡明明很冷,陶淮南也覺得冷,可現在他卻出了層汗,薄薄地附著在後背上,顯得他脆弱。
陶淮南抿著唇,這樣的遲騁讓他難過。
開口先否認了上次遲騁的話,或者說隻否認了一半:“我那時候……沒有想死,我想好好活著。”
遲騁沒出聲,陶淮南又說:“我會很積極地治療,我愛你,我愛曉東,你們把我放在手心裡捧到那麼大,不是為了讓我去死。”
陶淮南說的是真話,可遲騁就是能從他的話裡挑出核心,問他:“如果沒治好呢?”
他問完這句陶淮南就說不出話了。
遲騁的頭稍微歪著一點,像是不解,問陶淮南:“聽不見就不當我小狗了嗎?”
陶淮南心都快碎了。鼻子酸得發疼,忍過那陣湧上來的情緒,陶淮南說:“那樣的小狗……除了‘我愛你’,什麼都不會說了。不會說話,不能交流,變成了一個封閉的動物。”
“所以我就該被拋棄嗎?”遲騁擰著眉,帶著些偏執地繼續問,“不說話不交流,不也是我的狗麼?”
“是……”陶淮南抱著他,貼著他的側臉,連聲說著,“是你的狗。”
“你不想那麼活著,非要攆走我乾什麼?”遲騁依然在問,“我像個傻子一樣真走了,你死了我就不疼了?”
遲騁每一句都是認真地在發問,不帶半點嘲諷的意思。他現在就像個孩子,執著地想要個答案。
陶淮南把眼睛貼在遲騁肩膀上,潮濕的熱意染在他們之間。陶淮南說:“要真有一天徹底治不好了,我那時候希望你們恨我。”
遲騁抱著他,手搭在他後背上,從肩胛骨撫到尾骨,陶淮南細微地發著抖。
“不知道原因你們會恨我,多愛就有多恨,恨完疼完就能好好生活。我想你有新的生活,有新人生,有愛人。”陶淮南說到“愛人”時有半刻的停頓,緩了口氣才接著說,“如果你們知道我是因為那麼絕望的原因才選擇離開,你們就不恨我了,隻會心疼我。”
陶淮南的眼淚在遲騁肩膀上暈開,像是要把皮膚灼出個窟窿。
“我想你們恨我,不想你們心疼我。”陶淮南躲在遲騁懷裡,說著他當時的懦弱,“心疼我就過不去了,會覺得命運不公平,會恨世界。哥再也不會做什麼慈善了,做那麼多也救不了他弟弟。你也不會讓自己過去,過去了就變成了背叛我,你會一輩子當我的狗,把自己封閉起來。”
陶淮南說這些的時候臉一直埋在遲騁肩膀上,他說的這些就是那年夏天他在斷斷續續聽不見的那麼多天裡,混亂的腦子裡能想到的全部內容。
那時候隻是個被哥哥們護著沒徹底長大的小男孩兒,每天像是被埋在深海裡,滅頂的黑暗中,隻有想著這些才知道自己跟這個世界還有兩條最重要的聯係。
現在想想這想法還是又天真又稚氣,甚至有點傻。
陶淮南緊緊地貼著遲騁,睫毛被眼淚沾濕,幾根幾根攢成一小簇,又因為眼睛抵著遲騁肩膀,所以有些彎彎曲曲的。
遲騁沒說話,抬起他的臉,吻了吻額頭。
“你彆跟自己過不去,行麼小哥?”陶淮南深吸了口氣,用手背抹了下臉,“時間就是不能重來了,如果能重來,我不會那麼傻了。”
遲騁看著窗戶的方向,手按著陶淮南的頭。
“我總是夢見你死了。”遲騁說。
“我不會,”陶淮南說,“哪怕我再聽不見了也不會死。”
他抬起手放在遲騁左胸口上,摸著那條疤,溫聲道:“如果聽不見了,我就每天待在房間裡。你下班回來就抱一抱我,我們也可以**,我會記得每天都對你說‘我愛你’。我不出門了,真的做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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