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眾人對司祁的印象,就是一個末世裡難得的大善人。保護好自己還不夠,還想保護好身邊的人,保護所有他力所能及可以照顧到的人。
一開始是流浪者小隊,隨後是基地附近的幸存者,再然後是城市裡的所有人,以及如今附近的其他幾個城市……
身為曾經被司祁幫助過的那一方,他們清楚絕望時得到拯救的感覺,因此不會嘲諷司祁的行為“愚蠢”,隻是覺得他心性赤誠,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仍懷揣著柔軟的一麵。
這樣的司祁讓他們感到非常安心,也讓他們願意聽從司祁的安排。
他們在這寒冬臘月離開溫暖舒適的基地,一路背著物資,帶著司祁派到他們身邊的靈植、契約獸,用時半個多月,抵達其他城市的基地。
起初,他們本是想好好利用這些末世裡的寶貝,趁機“敲詐”一堆的好東西回去。
誰知親眼目睹其他基地裡人類的生活狀況,他們才終於明白,不光是司祁太善良,連帶著總是跟在司祁身邊耳濡目染的他們,也不知何時,變得無法忍受一些醜陋的事情了。
哪怕商隊手裡擁有大量物資,身邊還跟著一群異能者、契約獸,走到哪裡都不用擔心會被人坑害,甚至還能得到當地幸存者基地非常好的優待,大家親眼目睹周圍情景,也還是很難心情舒適。
司祁經曆過許許多多的末世,心裡比這群人更加清楚,末世中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他在每支隊伍跟隨著的靈植身上,都放了一個可以讓咻咻操控的監控像頭,方便時刻察看外界的狀況。
在監控中,司祁看到本來還一路上笑著打趣的大家,臉上情緒肉眼可見變得壓抑,對此情景毫不意外。
哪怕看到有的小隊忍耐不了某些事情,一時衝動和那邊的基地“老大”動手打了起來,他也半點不吃驚。
陸陸續續的,小隊與周圍城市的人類開始接觸。
許多基地裡的普通人生活都過得不儘人意,有沒有異能對他們而言差彆實在是太巨大了。
想要在這個地方生存,就必須擁有可以對抗變異動植物的力量,所以普通人隻能依附周圍的異能者……衣食住行,全都得依附他們。
現在不是和平年代,沒有統一的法律製度去保護弱者、管製強者,因此階級劃分理所當然的出現,後麵的事情不言而喻。
手裡染著同類的鮮血,憤怒殺人的大學城基地異能者扶著牆壁不斷嘔吐著,可眼神裡明顯沒有任何的後悔。
其他小隊裡的同伴沒有人責怪他,大家默默脫下身上的棉衣,蓋在周圍渾身赤.裸瑟瑟發抖,神情早已麻木毫無反應的男女身上。
就這樣,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被派出去的商隊陸陸續續的回來。基地裡的居民看著那形銷骨立,臉上完全看不出鮮活生氣的“同類”,嚇得渾身發冷,心裡止不住的後怕。
“他們竟然管普通人叫‘奴隸’!”一名異能者想起當時的場麵,氣得眼睛發紅,對司祁說:“他們竟然說得出來這種話!這才不過半年的時間!!”
“幸好小祁你沒有過去……”想起在基地裡看到的那些屍體,想起那些惡心醜陋的畫麵,不少人光是回憶都忍不住喉間一陣乾嘔,“你肯定會受不了的。”
“我們沒有交換到什麼好東西,全都用來買人了。”異能者們說:“在那裡,買賣人口竟然都成了常事……”
司祁安慰他們:“沒關係,隻要能把人平安帶回來就好。”
“我還想去更遠一些的地方,”有人主動提出請求:“讓這個商隊繼續做下去吧。”
“當然,”司祁平靜的說:“等到冬天過去,我會將附近幾個基地都收編過來,你們先行一步,幫我探路。”
“放心!我們一定會的!”大家異口同聲道。
那些不把人當人的基地,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要消失!
*
許開是一名治愈係異能者。
在這個末世,能覺醒成為異能者無疑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因為這樣可以擁有自保的能力,可以在這個充滿腥風血雨的世界擁有一片立足之地。
可惜的是,直到許開被一株植物拖入地下充當肥料,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覺醒了異能。
是他的求生欲讓他在瀕死時下意識把異能使用到自己身上,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窒息的狀態下撐了許久都沒有失去意識。保持著快要被憋死但就是還有最後一口氣的狀態,許開掙紮著用手在泥土裡挖出了一個逃生通道,然後險死還生的逃了出去。
當時他的身上手上到處都是傷口,他很疼,異能無意識的用出,當著他的麵治好了他身上大半的傷口。他才知道,扯淡的末日世界裡,扯淡的異能者竟然扯淡的出現在了現實中。
治愈異能這東西說強很強,說不強……也確實沒什麼用。遭到致命傷如果沒能及時治療,或者被變異動物一口吞進肚子裡,身體斷成兩截,那麼除了用異能給自己增加更多的痛苦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對自己的能力有足夠多的自知之明,許開在末世之後一直表現的很低調。他在某次異能者與變異動物的對戰中,在異能者身受重傷的時候上前給對方治療,順理成章成為了對方小隊的一員。之後又在路上看到不少因為末世而受傷的人類,一路上不斷給人治療,異能因此歪打誤撞的得到了不小的增長,好像不管怎麼使用都不會覺得累。
如果異能有優劣劃分,那麼最容易獲得功德值的治愈係異能,無疑是最占便宜的那一類。
但偏偏,治愈係異能沒有戰鬥力,許開想要打敗一隻變異動物獲得食物,都得豁出命去一遍遍的拚,哪怕運氣好沒有受到致命傷,可痛也是真的痛。
所以許開這個奶媽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末世裡的宅男,宅在基地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全靠周圍異能者付“診金”過活。
一開始這種生活方式還是沒什麼問題的,但耐不住許開經常免費為那些普通人治療傷口——畢竟好歹也是一名三觀正常的人類,在自己使用異能絲毫不費勁的情況下,見到彆人鮮血淋漓倒在地上,上前幫忙也成為了理所當然。
可那些付食物給許開的異能者見狀,就心裡不平衡了。憑什麼他們拿出東西才能得到治療,那些普通人什麼也不做卻同樣可以得到治療。
於是異能者們默契的開始拒絕給許開食物,還要求許開必須給他們療傷,否則就會對許開動粗。
許開沒辦法,隻能承擔起自己所作所為留下的後果,為所有人免費治療。隻有餓得頭暈眼花了,才會有異能者給他送些東西吃,免得他真的不小心死了。
許開因此知道這樣是不行的,在這個末世靠彆人是靠不住的,隻能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所以他又一次走出了基地,拿著武器直麵這個殘酷的世界。
一開始當然吃了不少苦頭,肉.體凡胎沒什麼戰鬥力,隻是傷口好的比一般人快的他,麵對強大的變異動植物隻有以傷換傷不斷挨打的份。
直到後來某天,許開遇到了一隻受傷的變異獸。
也不知道是那隻野獸眼中閃爍著的悲傷情緒,實在是太像擁有智慧的生命。
還是對方明明有機會取走許開的命,可卻沒有對許開動手。
許開腦子一抽,竟然趁著對方重傷昏厥的時候,上前給那隻變異獸治療了傷口。
然後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對人類的間接傷害,許開治好傷後心虛的跑了。
這一跑,再見麵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
身體恢複健康的變異獸遠遠看到了許開,在許開和一隻變異植物廝殺的時候,它跑過去一巴掌將那個植物的藤蔓踩爛,橙黃色的豎瞳盯著麵色蒼白的許開,尖尖的指甲收進指頭裡,用肉墊輕輕推了推許開,發出長長的“喵~”的聲音,仿佛是在詢問許開記不記得自己。
許開整個人愣住了。
再然後,在末世中無疑是個弱雞的許開,就此獲得了一名強大的夥伴,再也不愁會餓肚子了。
他的生活因此有了巨大的改變,不用擔心會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脅他必須救人。偶爾將治愈異能施展在過路的變異動植物身上,它們也會對他展現出十足的好感,總是想跟在他身邊親親蹭蹭,無聲的表示“再來一次”。
許開利用這個“萬人迷”一樣走到哪兒都備受歡迎的能力,在末世之中建立了一片安全區。生活在安全區裡的人類不用擔心會被變異動植物威脅,也不用擔心受傷後會因為傷重死去。
許開成了這片基地的核心,城市裡所有聽說了他存在的人,都會想方設法來到他這裡,尋求他的庇護。
狠狠吃過異能者仗勢欺人苦頭的許開,一直很討厭弱肉強食的法則,所以在他的安全區裡,異能者從來不敢太囂張,普通人在這裡雖然過得不至於像末世前一樣好,但也絕不算太壞。
直到冬天到來,一隻奇妙的商隊來到了他這裡,給他帶來了許許多多新鮮的,明顯來自於工廠裡的食物。
許開很好奇他們的來曆,詢問了他們具體情況後,對他們所描述的基地十分心動——在他的安全區裡,已經有不少人因為沒有足夠的燃料以及衣物,要被凍死了。
當聽說那個基地的人很歡迎外來者加入時,許開猶豫了幾天,暗中觀察他們對待普通人的態度,然後選擇了相信。
他帶著大半座城市的變異動植物前往了那座城市,因為動靜太大,還觸動了大學城基地的警報。許開尷尬的站在門外等了一會,才得到了允許進入的權限。
他讓大家留在基地外麵等待,自己則是帶了幾個實力最強大的變異動植物跟著進入。
路上他一直在觀察這個基地,發現這裡的居民生活真的很不錯。身上穿著厚厚的暖和棉衣,露在外麵的臉與手都飽滿潔淨,眼中甚至閃爍著末世前的乾淨與天真。
而且,看到他身旁跟著的變異獸、變異植物時,這些居民也沒有露出驚慌害怕的情緒,顯然對這樣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了。
許開很順利的見到了這個基地的高層,一個叫做司祁的少年。
少年對他的態度非常好,許開一開始還以為對方是在顧及自己身後站著的龐大變異軍團,所以才會對自己和顏悅色。後來發現,少年是因為他在基地裡的所作所為,很高興他願意照顧城市裡的普通人,因此才會對他態度格外的好。
意識到這一點後,許開對少年的觀感也變得極好,他很高興末世裡還有這樣願意保護普通人的異能者,於是主動提出想要加入大學城基地。司祁特彆大方,完全沒有警惕他背後的實力,很痛快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