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現在處在曲心竹那個位置上的人是她,她是一定不會像曲心竹那樣作來作去的。
就算是再好脾氣的男人,麵對這樣不識好歹的女人,他們之間的情分終有一日也是會耗儘的。
隻可惜……
許婷想到這裡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歎息一聲。
隻可惜那樣漂亮的一張臉沒有長在她身上。
許婷雖說本身容貌也算是不錯,大眼睛高鼻梁,下頜弧線圓潤優美,當得上一句美人之稱。
但是比起清麗出塵,仿若神妃仙子一般的曲心竹,她的美貌便有些不顯眼了。
不過許婷轉念又想到自己夫君雖是比不過謝撫安有權有勢有顏,但是放眼整個天衍王朝,趙維楓也算是年輕一輩裡很有潛力的人物了,隻花了短短兩三年時間便從一個小小百戶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且還頗得自己直屬領導的青眼。
而且趙維楓雖說先前還有兩個通房,但是在許婷嫁於她之後,他們二人感情升溫之時,許婷便已經借機把那兩個通房給打發走了。
至於趙維楓那位前妻留下的那兩個孩子,許婷則是根本就沒有在意過。
誰讓趙維楓那位前妻的肚子不爭氣呢,生了兩個丫頭片子,完全對她生的三個兒子造不成任何威脅。
唯一讓許婷有些不滿的可能就是趙維楓的母親了,明明她生的才是可以延續趙家香火的男孩,結果她那位婆婆就因為那兩個丫頭片子是自己娘家侄女生的就對她們多有偏心。
許婷在屋內發泄一通,方才感覺自己被曲心竹刺激到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
理智回歸到腦海之後,她又立馬開始皺眉思考起自己該怎樣做才能打消曲心竹腦中那些不切實際的妄想,完成謝撫安的囑托。
隻不過讓許婷有些失望的是,自從那一次她與曲心竹不歡而散,她遞進竹苑的拜貼便再也沒有收到過回複。
其間有幾次,許婷甚至在謝撫安的默許下都已經來到竹苑門口了。曲心竹也仍然讓小蘭緊閉著竹苑的大門,不允許許婷踏進一步。
她以一種沉默的態度,割斷了自己和許婷之間僅有的聯係。
謝撫安本對許婷這個唯一能和曲心竹交上朋友的人寄予厚望。
但是如今他眼看著自己和蘇小姐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許婷卻仍舊未能得見曲心竹,便也隻能先把這事擱置了起來。
他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所以哪怕知道曲心竹過後肯定會跟自己冷戰很長時間,謝撫安還是決定先把蘇小姐娶回家。
其它事情,便等對方嫁過來之後再說。等到了那時,曲心竹應當也知曉自己先前對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了。
……
來到天衍王朝之後的第五個年關,曲心竹是在竹苑和小蘭兩人一起度過的。
謝撫安其間倒是想進來陪曲心竹一起跨年,但是他剛踏入竹苑的大門,便被看到他後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曲心竹用杯子砸中了手臂。
雖說曲心竹力氣小,他也躲的及時沒受到太重的傷,但是為了不讓曲心竹情緒更加糟糕,謝撫安隻能無奈的又退出了竹苑。
而謝府在過完年以後,很快便開始忙碌的籌備起了謝撫安同蘇小姐的婚事。
謝將軍本來與蘇丞相選定的良辰吉日是新的一年的三月十五號。
但因著蘇小姐的外公宋賢所在的南寧城受到了另外一方諸侯勢力天行軍的威脅,謝蘇兩家商議過後,為了讓謝家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兵,他們便又把謝撫安同蘇小姐成親的日子挪到了年後的正月十五號。
謝府內,新年的張燈結彩尚未褪去,大紅的雙喜與明豔的羅紗便悄悄妝點滿了謝府除竹苑以外的其它地方。
謝家軍也是在過完年後便立馬拔營向著南寧城的方向行軍而去。
隨著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謝撫安也是漸漸的越來越忙碌起來。
他這一忙,便不小心錯過了被他派去照顧長寧的那個中年婦人的求見。
一直到正月初十,與成親有關的一應事物都籌備的差不多之後,謝撫安方才抽出時間去見了那名婦人。
隻是他剛一踏進那名婦人等待他時待的那間屋子,從對方嘴裡說出來的話霎時讓他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他愣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問那婦人:“你方才說什麼。”
那婦人垂著頭恭敬道:“回大公子,小小姐這幾日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奴婢有幾次甚至都摸不到她的呼吸了……”
婦人這話,其實翻譯過來就是讓謝撫安趁著小長寧還未離世再去見她一麵。
謝撫安聞言沉默,最終隻道了一聲“我知道了”,便揮手打發走了前來報信的婦人。
那婦人見謝撫安如此變態,心中默默歎了口氣後不發一言的走出了謝撫安的書房。
離開謝撫安如今居住的那個小院後,拒絕了想要送自己離開的幾個小廝,婦人獨自一人向著謝府側門行去。
通往這道門是必須要經過謝府廚房的。
婦人……也就是李嬸方行至廚房附近那條小道上,一個嬌俏的女聲突然便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娘?”那女聲微微有些疑惑。
李嬸也是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她轉過身看著那個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少女,有些無奈道:“知知?你怎麼在這裡?還有,娘親跟你說過多少遍讓你穩重一點了?不要總是這樣一驚一乍的嚇唬人!”
知書聞言癟了癟嘴道:“我才沒有一驚一乍,分明是娘親你自己在走神,才沒有看到女兒。”
她說著又揚了揚自己手裡的餐盒,回答了婦人的第一個問題:“大夫人這幾日食欲不佳,我來廚房給讓人給她熬了點開胃的湯。”
李嬸聽到自己女兒這般說,臉色好看了點,她點著頭道:“就該如此做,咱們這些做奴婢的,合該認識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仗著主子的寵愛,就不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了。”
知書知道母親這是在敲打自己,讓自己不要再對大公子有非分之想。
知書雖說是在很小的時候便被謝夫人看中,給當成謝撫安道通房來培養了。
但是不管是她的父親還是她麵前如今立著的母親,其實從一開始就不願意讓她給謝撫安做通房。
隻是奈何這夫妻二人都是謝府的家生子,謝夫人這個主子都已經特意付出心血去培養知書了,他們夫妻二人自然也不可能再“不識好歹”的去跟主子說自己不願意讓女兒做這種事。
畢竟就算知書隻是做謝撫安身邊一個小小的通房,那對於李嬸一家而言也算是一個巨大的階級跨越了。
再加上謝撫安長相俊美,知書自己其實也是樂意去做謝撫安的通房的。
李嬸眼見女兒那副執迷不悟的樣子也隻能任由對方去了。但她私下裡也是經常敲打女兒,讓對方不要因為謝夫人的一點偏寵就得意忘形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給大公子當通房表麵上看起來是不錯,但是對在謝家伺候了三十幾年的李嬸來說,這可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以謝夫人對謝撫安那十足的掌控欲,知書所向往的通房其實也隻不過是對方手裡準備的,用來對付謝撫安未來妻子的一根籌碼罷了。
當有一天知書這個籌碼和謝夫人的利益有了衝突,那知書勢必是會被對方所拋棄掉的。
所以在曲心竹被謝撫安帶回謝府的時候,李嬸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大公子既然有了喜歡的姑娘,而且那個姑娘還那般好看,那他想必是不會再看上她的女兒了。
知書聽著李嬸的訓導,有些不滿的嘟了嘟嘴道:“知道了,娘親你這些話都說了十幾年了,我怎麼可能記不住。”
或許也是因為李嬸長久以來的耳提麵命,知書先前雖說在謝夫人的授意下總是監視著曲心竹的一舉一動,也沒少和曲心竹明裡暗裡的較勁。
但是在照顧曲心竹這件事情上,她從始至終都是恪守著自己身為奴婢的本分。
李嬸看著自家女兒這副天真的樣子,不由又想起了遠在天星城外的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
那個小姑娘是生的真好看,眉眼像極了她的母親,連她這個老婆子見了都忍不住心中生出了幾分喜愛。
但就是這樣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卻偏生得了那種讓謝府也束手無措的病症來,且她的出生還壞了自己母親的身子。
李嬸也算是謝府裡資曆很深的老人了,她年少時是在謝將軍的母親身邊伺候的。後來謝夫人嫁到謝家,謝將軍的母親又恰好去世,她便被謝夫人要到了自己身邊,一直跟在對方身邊伺候了十幾年。
再後來謝撫安年歲漸大,謝夫人心疼兒子便又把李嬸派去了謝撫安身邊照顧。
而謝撫安此次讓李管家安排人去照顧長寧時,李管家挑來選去便選中了一向穩重的李嬸。
李嬸一開始還不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去郊外照顧小長寧。
但這幾個月下來,隨著長寧的身體越來越差謝府卻沒有任何作為,以及謝撫安和蘇小姐聯姻的消息傳出,李嬸已然明白了自己的主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個天生體弱注定早衰的女孩,與其費心費力的吊著她的命,倒不如讓她早早的投胎去讓出她占據的謝撫安第一個孩子這個名頭。
想清楚這一點的那一刻,李嬸隻覺自己遍體生寒。同時更加的清醒女兒並沒有做了大公子的通房。不然以知知那不著調的性子和不甚聰明的腦子,她如今的下場估計估計隻會更慘。
知書一向都不太喜歡母親對自己的那些說教,此時她本還想趁機再反駁母親幾句。但是一抬眼注意到母親有些蒼白的麵容之後,她立馬拋棄了自己心中其它想法,上前幾步伸手摸了摸李嬸的臉,關切問道:“娘親你臉色怎麼突然變的這麼差?是哪裡不舒服嗎?”
李嬸因知書的關切聲而回過神來,她咬牙看著自己麵前滿臉緊張之色的閨女,再次重複道:“知知,你就聽娘一回,大公子那邊的念想你就彆再癡心妄想了。等過段時間娘回了府裡,就去求夫人恩典,給你找個好人家嫁過去,到時為娘這一顆心才能放下啊。”
知書見母親沒事且還能對自己耳提麵命,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是有些不滿道:“我怎麼就是癡心妄想了?以前您說大公子和夫人情深義重容不下旁人,可如今大公子不是又要娶妻了嗎?我怎麼就沒機會了。”
知書心裡對謝撫安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傾慕的,她從六歲起,便一直被謝夫人灌輸著將來要好好伺候謝撫安的思想。所以當初謝撫安帶著曲心竹回來,要娶曲心竹為妻並且為了曲心竹不再納妾的時候,她是真的有些傷心欲絕了。
確實,那時的大公子和大夫人之間你儂我儂容不下旁人插足。可是如今大公子都要娶旁的女人了,大夫人也要由妻變妾了,那大公子身邊多她一個通房又能如何呢?
李嬸了解自己的女兒,因此這會知書眼神隻是略微遊移了一下,她便立刻明了了對方心裡的想法。
她心中狠狠皺起了眉頭,這不省心的孩子,也不想想大夫人先前那般受大公子的寵愛,都能落到如今這種地步,被禁足在竹苑不能踏出一步。
她一個小小的奴婢真跟了大公子,將來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知書嘴裡嘟囔往那些話,也是不願再聽母親的嘮叨,她隨意的道:“好了娘親,不跟你說了,再拖下去我食盒裡的湯得涼了,我先回去了啊。”
知書說著,便想要轉身往竹苑的方向行去。
李嬸見狀,看著知書略顯天真的背影,又想到城外那個莊子裡還在等待自己回去的小姑娘。
她終是沒有忍住,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滿臉緊張之色的拉住了欲要離開的知書的手腕,然後拉著知書躲進了一旁的謝府存放食材的庫房與牆壁之間形成的夾角處。
此時並不是飯點,李嬸拉著知書過來的這個庫房平日裡也少有人來。
因此在拉著知書到達自己的目的地後,李嬸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立馬劈頭蓋臉的罵了知書一頓。
“你個蠢丫頭,聽不懂人話是吧?大公子那是你能招惹的起的嗎?他連自己親生的女兒都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這樣的男人他就是再有權有勢,你也不能跟他,不然有一天你遲早也得沒了命。”
李嬸知道謝撫安吩咐過,關於小小姐打事情她不能告訴任何人。
但是此時為了讓自己眼前這不省心的女兒清醒,她已然顧不得那麼多了。
知書本還為母親突然拉自己進來的動作而不滿,此時猛然聽到母親劈頭蓋臉給自己說了這麼一通。
她心中先是茫然了一陣,而後在徹底消化掉母親方才所說的話裡的意思後,她當即驚訝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片刻後,她才略有些結巴與不可置信的問李嬸:“娘……娘親,你在說什麼,小小姐她不是被大公子送去外麵求醫了嗎?”
當初長寧被謝撫安抱走時,知書也是在竹苑門外守候著的,因此她也知道謝撫安是為了曲心竹的身體著想,才把長寧抱到了外麵去看病。
李嬸聞言忍不住嗤笑一聲:“你還真信了大公子的話不成,我這幾月在外照顧小小姐,可從來沒見過有厲害的大夫來為小小姐診治。而且那孩子如今已經不行了,我今日把這事彙報給了大公子。大公子卻也絲毫沒有要去看一看那孩子的想法。知知,你聽娘的話,這樣冷心冷肺的男人,不是你招惹的起的啊。”
知書神情恍惚,兩眼無神的盯著李嬸看,很顯然她此時還沉浸在對於這件事情的震驚中。
李嬸見女兒這副樣子,心中那塊原本高高懸起的巨石卻是猛然落了下來。
她生的女兒,她自然再了解不過。
知書雖然在謝夫人的刻意培養下對大公子有些執念,也受謝夫人的影響。但是其本來的心腸卻是從來都不壞的。
而知書如今這副模樣,顯然也是把她剛才說的話都聽進去了。
李嬸見狀放了心道:“我今日說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娘親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也趕緊把湯送到大夫人那邊去,彆誤了時辰。”
李嬸說著,便繞過知書想要離開。
知書這時卻是終於回過神來喊了李嬸一聲:“娘親。”
李嬸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向女兒:“怎麼了?”
知書抿了抿唇問道:“小小姐她……她真的快要不行了嗎?”
知書回憶起那個瘦小虛弱的嬰兒,她雖因為大公子而有些不喜大夫人。但是對於大夫人所生的小小姐,她卻是打從一開始就很喜歡那個孩子的。
知書從小就喜歡與小孩子玩耍,而小長寧又長得那樣乖巧可愛,怎能讓她不喜歡呢?
隻不過礙於她和曲心竹之間的身份對立。她在人前是從來都不敢表示出自己對於小長寧的喜愛的。
隻有等到小蘭去照顧產後下不了床的曲心竹時,她才能找到機會偷偷溜進小長寧的房間,用自己特意洗乾淨擦乾的手指,去輕輕摸一摸小長寧滑嫩的臉蛋。
而在得知小長寧患有先天心疾時,知書的心中更是忍不住難受了好長一段時間。
先前謝撫安不顧曲心竹的意願將小長寧抱走看病時,聽到兩人爭吵的知書那時心裡還曾責怪過曲心竹這個當娘的心狠,孩子都病成那樣了她竟然就因為不想和孩子分開,就不讓大公子帶孩子去看病。
但這會聽了母親這一番話,知書才猛然間意識到那一天大公子抱走孩子時,曲心竹為何會有那麼激烈的反應,又為何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總是發瘋一般的大吵大鬨,絕食,甚至自/殘。
李嬸聞言歎了口氣,雙眼直視著知書點了點頭。
知書一瞬間覺得自己心頭一酸。
她咬了咬唇問:“為什麼?大公子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小小姐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李嬸聽到知書這個問題,隻嗤笑一聲環顧了一下自己周圍的牆壁與樹木上紮滿的紅色絹布,而後便不發一語的離開了。
她沒說話,但知書已然從母親的視線裡得到了自己問題的答案——
因為新婦要進門啊!
曲心竹堂堂一個妻都能因此被貶為妾,更何況小小姐一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呢?
知書垂著頭,有些失魂落魄的向著竹苑趕了回去。
回到竹苑以後,她推開曲心竹的房門,走進去將食盒放在了房中的桌子上。
房間裡,小竹正拿著一張溫熱的帕子為曲心竹擦去嘴角帶著血絲的嘔吐物。
她眉頭緊緊蹙起,眼中的擔憂顯而易見。
知書放好食盒動作小心的端出溫度剛剛好的營養湯,一轉頭瞥見小蘭手中帕子上沾著的血跡時,她心頭猛然一跳,端著碗的手不由自主晃了兩下後又被她很快控製住。
直到看到小蘭伺候著曲心竹漱了口之後,知書方才端著碗走到曲心竹床邊,垂眼輕聲道:“大夫人,您喝點湯吧。”
或許是因為先前從母親口中得知了有關於小小姐的事情,知書這會對曲心竹的態度比起先前好了不少,甚至她還親自拿勺子舀了一勺湯送到了曲心竹唇邊。
曲心竹心裡裝著事,沒有察覺到知書在態度上的這點小小轉變。她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後,微微低頭喝完了知書喂給自己的那勺湯。
隻是那熱湯剛一入胃,曲心竹便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緊接著在知書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時,曲心竹便已經又把剛才喝進去的湯鬥給吐了出來。
“夫人……”
知書愣了一下後,飛快將手裡的碗放回在身後的桌子上,而後有些手足無措的扶起了曲心竹。
曲心竹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了,因此她這會再想吐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來,隻能表情疼痛的爬在知書的胳膊上乾嘔著,吐完後又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失了力道。
而等到曲心竹終於平複了呼吸後,知書之前端來的那碗湯也已然涼到沒法喝了。
知書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她心中糾結幾番之後,最終還是咬唇下定了決心。
兩日後,在喂曲心竹喝湯藥的時候,知書咬著唇,趁著自己和曲心竹接觸的時候將一條小紙條塞到了曲心竹手裡去。
曲心竹微怔了下,垂眼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直到她喝完了藥,那幾個謝撫安派來盯著她的丫鬟離開房間後,她方才麵帶疑惑的打開了知書塞給她的紙條。
片刻後,曲心竹看著那張紙條上短短的兩句話,不禁淚如雨下。
她咬著牙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的哭了一會,又趁著外麵的丫鬟們沒有注意,撐著虛弱的身子從床上爬下來,將知書給她的那張紙條焚燒殆儘。
又在房間裡平複好自己的心情,才不著痕跡的喚來竹苑一個不起眼的婢女,明麵上是讓對方去廚房取她想要吃的菜,暗地裡卻是已經將知書之前告訴她的李嬸所去的方位傳給了自己安插在廚房裡的人。
自從兩年多前得知謝撫安隱瞞她的那件事情之後,曲心竹便留了一個心,借處理謝府產業的機會,為自己培養了不少人才,安插進了謝府各個地方。
隻不過謝撫安先前帶走長寧的舉動實在是突然了,曲心竹更是直接在長寧被帶走的時候便直接被禁了足。
因此她才會沒機會派人去盯著謝撫安,為此而徹底失去了謝撫安的蹤影,隻能讓自己手下的人在天星城以及周邊如大海撈針一般搜索著長寧的蹤跡。
不過現在知書給曲心竹指了方向,曲心竹再想要找到長寧便容易許多了。
正月十三早上,在謝撫安和謝將軍出城迎接被謝家軍護送過來的蘇丞相一家人時。曲心竹從之前幫她傳消息的婢女口中已然知道了知書母親最近所在地方——
天星城外靠近紫霞山的方向,隸屬謝府名下的一座莊子。
曲心竹強忍住自己想要立刻去見長寧的衝動,從自己的私人金庫裡取出了一疊地契和銀票交到了那名婢女手中。
她道:“明日你們再幫我做最後一件事,往後咱們便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權當我們並不認識。這些東西你與他們都分一分,真的算是我最後一點心意。”
曲心竹自然是不會傻到全心全意為謝家付出的,她之前經營謝家產業的時候,也是趁機以自己信得過人的名義在天星城裡置辦了不少產業的。
而這些產業,足夠所有為她辦事的人,這輩子都衣食無憂。
婢女聽了曲心竹這話有些驚訝,連忙拒絕道:“夫人,您這是做何,快快將東西收起來。奴婢們為您做事本就是應該的,若沒有您就沒有奴婢的今日。”
她當初因為故鄉戰亂家破人亡,自己也是被人販子盯上拐到了謝家軍所控製的地盤來。
當初若不是偶然被外出處理謝府生意的曲心竹撞見救了下來,隻怕她這時已經被那些人販子給賣到了花樓裡去。
所以對她來說,曲心竹不亞於她的再生父母。她為曲心竹辦任何事都是心甘情願的。
曲心竹溫柔看著自己麵前的女孩,安慰道:“你對我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你們拿了這些東西我才能放心,所以……不要拒絕我好嗎?”
麵前的女孩顯然拒絕不了曲心竹如此溫柔的話語。
“夫人……”
曲心竹勾起唇角笑了笑了,她將手中的東西塞進女孩的衣襟裡。而後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發。
囑咐道:“東西先自己收著,你們的賣身契我當初早已經銷毀了,在天星城裡也備過案了。不過現在暫且不要離開謝府,外麵戰亂你們出去不安全。等到時候天下太平了,你們再拿著錢出去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曲心竹溫柔的麵容,一如女孩當初從人販子手裡跑出來,卻不小心撞到她懷裡時那樣。
她用帶著香味的白皙雙手將女孩從地上扶起來,而後摸了摸女孩臟兮兮的頭發,在女孩驚恐的雙眼對那些跑出來抓女孩的人販子道:“你們那裡還有多少人?我都要了。”
女孩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看著曲心竹問道:“那夫人呢?夫人想去哪裡?”
曲心竹笑了笑,目光中帶著強烈的向往,她道:“去屬於我的地方。”
女孩有些聽不懂曲心竹的話,但這不妨她可以感覺出來曲心竹說這句話時心情狠好。因此她也暫時放下了心來,遵循曲心竹的安排退了出去。
而在女孩離開之後沒多久先前特意被曲心竹支出去的小蘭才用食盒提著滿滿一盒菜從廚房趕了回來。
小蘭高興的將食盒裡的菜擺在了房間中的桌子上,而後伺候著曲心竹坐到了桌前。
“小竹姐姐,這些菜都是我讓廚房做的你愛吃的,都是剛出鍋沒多久的,趕緊嘗一嘗,待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曲心竹笑著點了點頭,任由小蘭興奮的為她布菜。
許是終於得到了長寧的下落,曲心竹今日總算不再像之前那樣吃多少吐多少了。之前那會更是主動讓小蘭去廚房吩咐人做自己愛吃的菜。
當然,對於小蘭來說她的小竹姐姐就是突然想開了所以身體變好了。
曲心竹並不打算讓小蘭知道自己已經得知了長寧的下落這件事。
昨日她和知書說話時,小蘭在臥房外麵守門,所以她並不知道曲心竹和知書之間說的到底都是什麼。
小蘭是這個世界上曲心竹唯二親近的人,她心裡又一直裝不住事,所以曲心竹不希望自己到時候會連累小蘭。
所以她乾脆從一開始就讓小蘭什麼都不知道。
用過早飯之後,曲心竹看著小蘭斟酌道:“許久未見乾娘了,小蘭你明日回去看看乾娘如何?”
當初被小蘭母女收留沒多久,曲心竹便拜了小蘭的母親為乾娘。
小蘭愣了一下,下意識道:“那我明日讓娘親過來見小竹姐姐你不就行了?”
曲心竹搖了搖頭,衝著小蘭指了指自己的臉:“我現在這副樣子,讓乾娘見了也隻是徒增煩惱。你便當是替我去看乾娘。”
小蘭看著曲心竹明顯不健康的臉色,猶豫著道:“可是我不放心小竹姐姐你一個人待在這裡。”
曲心竹見狀隻能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也會好好吃飯。隻是我有些想吃乾娘做的紅棗湯了,你明日回來時記得帶一罐與我。”
小蘭這下徹底拒絕不了曲心竹的請求了,她點了點頭脆聲應道:“小竹姐姐,我知道了。”
曲心竹難得向小蘭要求什麼事情,小蘭自然是想妥善的為曲心竹辦好這件事的。
安排好小蘭之後,曲心竹又提筆寫了封請帖,讓人送到了趙府裡,請許婷明日前來一敘。
若是往日,曲心竹想要悄悄離開謝府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如今謝撫安與蘇小姐後日就要成婚,謝府這幾天正是人多眼雜的時候,謝撫安對曲心竹的看管也隨著他成親日子的接近而愈發嚴格了起來,曲心竹想要不知不覺的從竹苑出去,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曲心竹知道自己隻有一次機會可以從謝府逃出去,所以她不會允許自己這一次離開有任何的閃失。
幸好許婷的存在給了曲心竹很大的機會。
先前許婷可以在曲心竹被禁足的情況下還能進入到竹苑裡麵來,曲心竹和許婷說話時,許婷又話裡話外無不在為謝撫安進行著辯解。
從這一點曲心竹已然看得出許婷這是和謝撫安達成了某種共識,來自己身邊給謝撫安當說客來了。
所以現在,許婷可以說是唯一一個能自由進入竹苑而不被謝撫安所懷疑的人。
安排好一切事情之後,曲心竹才感覺自己心中高高懸起的那顆巨石終於在這時轟然落了地。
她想,五年了,一切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曲心竹就這樣坐在房間裡朝著院子的那扇窗戶旁,看著天空中高高懸掛而起的太陽一點一點向西邊挪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