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落下,靜了片刻。
突然聽他這麼說，唐沅揪著被子，好幾秒才回過神。
臥室裡冷氣開得適中,她腳還有點冰,但已經不出虛汗。薄被順滑，她忽然間才發覺站在床邊江現距離如此近。
捏了捏被角，她斂眸：“……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勉強考慮一下好了。”
床頭燈明明足夠照亮，卻有種說不出幽微薄弱感。
他視線似乎在她身上停了一會,唐沅沒抬頭,下巴快全被薄被遮住。
“你好好休息。”江現沒多說，拿著她喝得還剩小半那杯水,轉身出去。
門緩緩關上，防噪設計沒有發出太大聲響,他身影被隔絕在外。
唐沅窩在薄被之下，緩緩收回看著門口目光，許久才翻了個身。
……
天氣晴朗中午，剛吃過飯,群裡就熱鬨起來。
藍毛從外地回來，一刻都歇不住,向眾人發出聚會邀請。其它幾個在外奔波，之前也早就通過氣,這幾天陸續都回來了。
一乾人紛紛響應，唐沅被艾特了十幾條,大半都是藍毛發。
【你藍哥：@沅不沅人呢人呢？就差你了,今天哪裡走起？！】
唐沅正在穿衣鏡前,打字回了一句。
【沅不沅：你們聚吧,我今天沒空，改天再見。】
消息發出去，立時被圍著質問，唐沅麵色不改，一一回應。
不是借口托辭，她確實沒空，今天她和江現要回去見江現爺爺。
兩家正商量安排訂婚事，雙方親眷雖然早有交情，但也得正式地見見麵。她爺爺這段時間不在滸城，便先去江家走一趟。
回複完群裡那幫朋友，唐沅放下手機，看向鏡中自己。她換了好幾身衣服，怎麼都拿不定主意。不是第一次見江爺爺，她也沒少出席過各種場合，但今天這回，有種說不出緊張。
款式和顏色都妥帖，唐沅仔細看了看，確認沒有不合適地方，便不再換，打理好頭發，去客廳。
江現還沒出來，她等了一會，起身去找他。
他在衣帽間裡，偌大衣帽間幾乎掛全是她東西，她包包、平時不常穿衣物、出席正式場合穿戴用品，都在這，有些用保險箱鎖著。
江現東西隻占了很小很小一部分，比如領帶，負責打理家務阿姨清洗完，會按照位置分門彆類地擺放好。
“你好了嗎？”唐沅在衣帽間外探了個頭。
江現正站在櫃前係著手腕處袖扣，聞聲側眸朝她看。
她瞥了眼他麵前櫃子裡整齊領帶，頓了頓，抬手指淡色：“最邊上那條好看。”
他眼睫顫了下：“好。”
唐沅低咳一聲，轉身出去：“我去外麵等你。”
沒兩分鐘，江現從衣帽間出來。去見江老爺子，他穿得依然是一身正裝，脖間佩領帶，則是她剛才選那條。
淡淡淺銀帶點藍，和她身上顏色特彆搭。
唐沅看了兩秒收回視線，和他一道出門。
到江家時候已經是幾十分鐘後。老爺子在樓上臥房裡，他近年身體不太好，時好時壞，臥床時間增多，醫生會來家裡定時給他輸液。
老爺子早在等候他們，枕頭墊高，靠坐在床頭。唐沅跟著江現進房，叫了聲爺爺，他點點頭，讓他們坐下。
“吃了飯過來？”
江現嗯了聲。
老爺子目光掃向唐沅：“在國外這麼幾年，好像吃得清瘦了點。”
唐沅忙說沒有，謝過長輩記掛，又道：“回來這麼久一直沒來看您，您彆介意。”
“我有什麼好看。”老爺子笑了聲，“你們年輕人多多來往就是了。和盈盈常見麵嗎？”
唐沅點頭：“她之前請我吃飯扔下我跑了，那一頓還沒還回來呢。”
上次隻去做了頭發護理，沒來得及把欠那頓補上。
老爺子聞言笑得更深，一道道眼紋像嵌在臉上，他瞧著不是特彆有精神，但還是連連點頭：“好啊，處得好就好。”
唐沅小時候就經常來江家，她和江盈，可以說是在兩家長輩眼皮子底下長大。
老爺子問什麼她便答什麼，說了些在國外讀書生活事情，談了談她家裡其它人，很尋常地聊了一通家長裡短。
“……你們相處得怎麼樣？”話題扯到他們身上，老爺子打量著他們倆，“他們說你們訂婚宴不打算大辦，也好，簡單地坐下吃個飯就行了，剩下婚禮再說。”
唐沅瞥了眼江現，視線猝不及防和他對上，她斂眸沒說話，他在身旁答：“挺好。”
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表情似乎比先前放心許多。
唐沅陪著聊了一會，他們還有生意上事要說，她識趣地先離開，把空間讓給他們。
從老爺子臥房出來，唐沅四處溜達，不需要人領路，以前她常來，對這裡再熟悉不過。
室內實木色裝修，看著更多了幾分古樸厚重，是一種熟悉又久違感覺。
成年後大家都各自從家裡搬出來，江盈如今也住自己公寓，唐沅難得來一次，繞到江盈以前房間，沒進去，對著門拍了一張，發給她。
【沅不沅：圖片.jpg】
【沅不沅：江盈秘密小天地。】
初中時候，江盈在房間牆上貼了張紙，上麵寫就是這句話。後來她長大覺得羞恥，自己給撕了，但唐沅有事沒事還是會笑話她，每回提起都會被羞惱江盈摁著打。
【將贏：？？】
【將贏：你去我家啦？】
【將贏：哦對，你要跟我哥見我家裡人。】
江盈回得很快，唐沅正想嘲笑她，她沒給機會，立刻又道。
【將贏：怎麼，懷念以前來江盈秘密小天地蹭住時光了？】
【將贏：下次再回去你就該跟我哥住他那間房了吧？江盈秘密小天地就此痛失一名蹭睡[心碎]】
【將贏：你跟我哥睡時候會不會想我？[可憐][可憐]】
唐沅被她接連幾句臊得臉一熱，指尖頓住。
【將贏：怎麼不說話了，嫂~子~？】
“……”有點招架不住，唐沅率先認慫，點了幾個醜絕人寰表情包發送，飛快結束這場戰鬥。
回到一樓，唐沅各處看了看，過了好一會，逛到大門邊，見跟他們一起來孫特助在院子涼亭裡，她問：“你怎麼不進來？”
孫特助站起身忙說不用：“我在這裡等就好。”
他手機一直亮個不停，似是有消息，他拿起看了眼，表情有點急，朝樓上看去。
“你有事找他？”唐沅挑眉，說是誰不用想。江現真是挺忙，安排了回家行程，還有工作處理不完，他助理也是夠累。
見特助神色就知道說中了，她體諒道：“我去叫他，你等會。”
唐沅返身入內，上樓到老爺子臥室外，門虛掩著沒關。她正要敲門，忽地聽見門縫裡傳來老爺子聲音——
“還記得當初提起這樁婚約時候，你不願意接受……”
她動作一頓，愣在門邊。
心跳得有點快，她伸出手停在半途，莫名僵硬。
裡頭傳來咳嗽聲，隨後是江現安撫聲音：“您慢點。”
老爺子咳了一會，低沉聲音帶點嘶啞，似是歎了口氣：“我年紀大了……你們彆怨我就好……”
唐沅在門邊怔了幾秒，裡麵江現似是端起了水杯。老爺子喝著水，動靜輕微，再開口，便問起盛江集團最近一樁策劃案。
她咽了咽喉，恍然回過神，收回要敲門手，轉身走開步伐有點急。
唐沅在客廳裡坐下，看著落地窗外景色呆了一會，江現沒多久便下來。
她看見他，眼神閃了閃：“孫助理找你有事。”
江現似是覺得她臉色不對，盯著她看了會，提步走出去。
他們不在江家吃飯，江現很快進來叫她：“該回去了。”
唐沅慢半拍站起，哦了聲，往外走。
江現視線停在她臉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說沒有，稍稍斂神，問：“不用跟爺爺道彆？”
“不用，我下來時已經說過了。”江現看著她，微微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