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的沉滯凝固在空氣中。
公寓突然顯得空曠,他每落下一個字,都好像要泛起無儘的回聲。
江現想擠出一個合適的笑,卻根本牽不起嘴角,聲音艱澀:“你來滸大,是來找我的嗎?”
“……”唐沅呼吸沉了幾分,捏著書頁的手微微用力,抿著唇,依然沒有作答。
也好像並不需要她再回答。
江盈不是在滸城念的大學,唐沅更沒有什麼朋友在滸大,她突然千裡迢迢從國外回來,特意去到那裡,除了他,還能找誰。
而且還是在快到元旦的時候。
唐沅背脊發僵,整個身子都僵硬著,一時無法動彈。喉嚨緩慢地吞咽,她的肩膀繃緊,許久,才像是在悶滯的空氣中找到落點,一點一點泄力般放下。
否認的話說不出口,也似乎沒有否認的必要了。
她確實回來過。
是他們讀大一的那一年。
唐沅隻身在國外,她媽不許她回來,她爭取了好久,最後還是執意回了一趟。
她去到滸大,去了江現就讀的學校。
在那個滸城最好的大學,全國名列前茅的高等學府,他依然很優秀,依然是其中出眾的一個,被許多同級生當成標杆,存在於他們的口中。
唐沅也不知道自己回來究竟有什麼意義。
就好像是憑著一股勁,她在滸大轉了很久,打聽找到他在的那棟樓。那天下著雨,她站在對麵的廊下,有些愣愣的。
沒等她想好要如何上去,如何麵對他,就見江現和另一個溫柔又優雅的女生從教學樓出來,一起走向校門。
她想叫住他的,開口的刹那,一旁同樣在躲雨的幾個女生看著他們突然興致勃勃地議論起來。
唐沅一下停住動作,那個女生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白婭。
她聽到身邊那群人聊,聊他和白婭如何走得近,聊他們一起主持學校慶典,聊他們在眾人眼中是一對金童玉女,好多人都在猜測他們什麼時候在一起。
那一刻,雨幕突然把她和他們的距離隔得好遠。
忘記躲了多久的雨,她從細小的雨絲中走出去,在咖啡館外碰見了有事返校的方學愷。
方學愷熱情地請她喝咖啡躲雨,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她不動聲色問起滸大的慶典,方學愷提到那個白婭,說不太清楚:“比我小一屆好像,我跟她不怎麼熟悉,不過她倒是蠻優秀的,在藝術院校特彆有名,人也挺好的,人緣蠻不錯,經常參加一些大型演出……”
方學愷說了好多道聽途說的內容,但都是好話,聽起來,真的是個很優秀的人。
聊到後麵,方學愷問她:“你是不是想去看慶典啊?你想去的話,我晚上可以帶你進去。”
剩下的半杯咖啡涼透。
店外的雨也淅瀝瀝地停下。
她最終還是沒有去看那場晚會,溫聲謝絕了方學愷的好意:“不用了。”
“我來是有點事情,不過現在……”
她停頓著。
想起江現在雨幕中走遠的背影。
他好像過得很好,在他的新生活裡,從容又自如。
咖啡館桌前,她最後隻是垂下眼睛,笑得不太像笑地說:“已經,沒事了。”
……
長久的沉默在公寓裡彌漫開。
江現喉間用力滑動:“那天為什麼不找我。”
唐沅抿住唇,許久才出聲:“已經過去很久了。”
這句輕得像歎氣的聲音,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她的視線落在茶幾桌麵上,緩緩吸了口氣,語氣低沉而緩慢:“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這份安靜過於逼仄。
她拿著書沒動,半晌,斂了眸起身:“……我有點累,先回房洗澡。”
“我和白婭不是他們以為的那中關係。”江現背影僵直地坐在沙發上,忽地開口。
唐沅腳步停了一下,微垂下眼,沒出聲,提步回房。
聲響漸輕,隨即隔絕在她的臥室門後。
時間靜止般的客廳裡,江現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喉嚨輕哽。
高二那年,她纏著要參加他的下一次生日party,她說,要給他送生日禮物,幫他慶祝。
像是玩笑一樣的話,她卻認了真。
大學後來的幾年她都沒有回來過,可在她長久地待在異國他鄉,久久不回之前,卻曾遠渡重洋,為他回來了一趟。
在快到元旦,在他生日的前幾天。
要怎麼樣,才會願意為一個人,千裡迢迢奔波不辭。
江現閉上眼,突然間,仿佛如鯁在喉。
所有人都以為唐沅對他的喜歡,隻是一個好麵子的玩笑,在高三她說“不喜歡了”的時候,這個玩笑終於結束。
可是,不是的。
她對他的喜歡,並不是在她說結束的那天就真的停止,也並不是,因為所謂的玩笑才開始。
沒有人會為了玩笑,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時隔好多年,整座城市被霧打濕的這個夜晚,江現聽見了自己喉嚨裡,有什麼東西劃出深痕的聲音。
在所有不被當真的那些時光裡。
她曾經,對他交付過全部的真心。:,,.,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