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沅到達濟城的時候,被霧朦朧遮住的天,下起了薄薄的雨。
雨絲落在地上幾乎無聲,隻有沾染上濕意的風變得微涼。
車開進收費站後,唐沅給江現打去電話,打了兩個才接。她來得有點突然,但又並不完全意外,江現沉默了幾秒,沒有多說彆的,嗯了聲,聲音依舊沉沉。
那邊大概是在醫院,靜得聽不到其它響動。
江現低聲問:“我下來接你?”
唐沅說不用,問清醫院,以及他在院內具體的位置:“我直接上來。”
停頓兩秒,她放輕語氣:“你等我。”
電話結束,唐沅將地址轉達給前座的司機,導航規劃出路線後,提速朝目的地開。
將近一個小時,車開抵醫院。
唐沅沒有片刻耽誤,下了車直奔江現所在。
乘電梯上樓,她找了一會,在某一處走廊上看見他的身影。
著急的步伐驀地慢下來。
天黑透了,醫院悠悠的燈光透著一股說不清是藍還是綠的顏色。
江現坐在長椅上,周圍沒有一個人,遠遠的隻有護士站傳來聲音,那動靜在空曠中回響,讓這份安靜顯得更加死寂。
他靠著椅背,眼盯著對麵的牆不知在想什麼,一動不動,周身圍繞著凝重的氣壓。
唐沅遲疑的腳步稍緩幾秒,沉沉吸了口氣,提步走向他。
短短的一段路,在過於沉重的步伐中,仿佛走了很久。
江現聽見腳步聲,側頭朝她看來。
那張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沉得像外麵的夜。
唐沅快步走到他身邊,想開口安慰他什麼,喉嚨卻卡住一般,突然說不出話來。她抿了抿唇,在他身邊坐下,沉默地握住他的手。
江現寬厚的手掌比平時冰涼,像失去知覺,被她握住幾秒後,才遲滯地一點點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外婆呢?”唐沅找到自己的聲音,一開口,嗓音乾澀得可怕。
江現艱難地動了動喉嚨:“在ICU。”
他旁邊的牆上貼著指示標,拐角過去就是重症監護室,難怪這一層這麼安靜,人影稀少。
“你在這坐了一晚上?”
“……嗯。”
傍晚趕來時,江現就已經見過醫生。外婆是轉院過來的,情況不容樂觀。唐沅記得上次去芙花鎮,江現翻看外婆的體檢報告,麵色就不輕鬆。
外婆有些早年遺留的心腦血管病症,時好時壞,加之老年人的係統疾病並發,一直在定期吃藥控製。
江現給她安排了醫生,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她檢查,但年紀大了器官衰退,有些問題無法避免。
這一次發作得突然。
唐沅陪江現在椅子上坐著,喉嚨哽塞,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沉默了半分鐘,江現問:“你忙完趕過來的?”
唐沅點點頭。
“吃飯了麼。”
她說沒有。
江現斂著那股情緒,語氣極力平穩:“我讓助理訂餐送過來,你吃一點。”
唐沅說不用,他沒作聲,拿出手機給助理發去消息。
相伴無言,誰都沒心情多聊彆的。
半個小時後,助理帶著訂好的餐上來,將東西送進特彆休息室,過來請他們。
江現沒打算吃東西,唐沅其實也沒胃口,拗不過他堅持:“你去吃一點。”
他沉浸在難以言喻的艱難情緒中,仍分神顧忌著她。對上他那張已然承擔了許多的臉,唐沅到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
“……我馬上回來。”她道。
江現點頭,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唐沅起身跟著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的助理往另一個方向走,幾步一回頭,輕慢的腳步聲落在走廊上,分外地明顯。
他一個人坐在那,像是沉進了濃重的慘白薄光裡。
唐沅到休息室坐下,桌上擺著助理訂的餐。是根據她的喜好選的,每一樣都是她愛吃的東西。她執起筷子,卻沒有多少進食的**。
勉強地吃進肚子裡,味同嚼蠟,自己都不知道在吃些什麼。
沒一會,她實在吃不下,放下餐具,長長地歎了口氣。
麵前的食物色香味俱全。
她喉嚨卻仿佛被哽住了一般,十幾秒前吃下去的那一口,還在食道中緩慢地下咽。
看著精致的菜色,唐沅隻覺得,胃裡抑製不住地不適起來。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真的會因他的痛苦而感同身受。
……
快速吃了點東西,唐沅從休息室回到長廊上陪江現待著。夜漸漸深了,時間不早,江現讓她去酒店:“我讓助理開好房間,你先去休息。”
唐沅問:“那你呢?”
“我在這裡守著。”他道,“醫生說,一般二十四至四十八小時內情況都有可能惡化,如果能挺過今晚,大概率就沒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