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落的燈光將正陽大街的長徑錯落成晦暗的江河,蘇杏璿坐在馬車裡,隻覺得自己是這江河中一頁小小的扁舟,隻要再有一個浪頭打過來,她就會隨著這扁舟被這些巨浪打翻,永不翻身。
馬車外的風一陣一陣的敲打著車簾車門,北風的呼號傳入耳裡,蘇杏璿的臉色在這樣昏暗的燭光中慘白如紙,兩隻手的指甲都已經深深地陷入了手掌心裡,將平素保養得宜的手心掐得血肉模糊。
可她不覺得痛。
相比起被拋棄的那種恥辱感和失敗的刺痛感來說,這點身體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若是加上夢裡的那輩子,她算是活了兩輩子了,兩世為人,她都沒有這麼狼狽落魄過!
在夢裡到最後,她都極得母親的寵愛,為了她,母親更是連蘇邀都舍得放棄。
她的四十歲,是父母在堂夫妻和樂,兒孫繞膝.....
她什麼都有,而蘇邀至死都被蘇家人瞧不起,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她們隻覺得她是個累贅。
可為什麼事情變成了這樣?
她攤開雙手,看著自己的手,皺著眉頭絞儘腦汁的在想,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從蘇邀回來開始,就處處不對勁。
她不是跟上一世一樣那麼畏畏縮縮,毫無存在感,她一來就得了蘇老太太的承諾,住進了老太太的院子,她帶著撐腰的賀太太來的,讓三老爺和三太太都無法忽視她。
不對,不對,都不對!
她雙肩顫抖的厲害,安鶯哭著給她蓋上毛毯,攬著她一聲一聲的喊她姑娘。
蘇杏璿正說不出話,她滿腦子裡都是夢裡的場景,不是的,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她?
分明老天可憐她上一世得到的最終還不夠,所以才給她示警,用夢境給她助力,老天合該是寵愛她的,她才是那個天之嬌女,她才是人人都應該爭相寵愛的那一個。
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蘇邀!
她已經混沌一片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這個人,蘇邀原本模糊的眉眼也在她腦海裡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一切都是從蘇邀回來開始變了的。
包括這一次她讓青鬆去通知蘇嶸下山,救了蘇嶸的都是沈家夫妻.....
這一切都太巧了!
不可能這麼巧的.....
馬車已經出了城,詠歌她們幾個蜷縮在角落裡,全都默然無語。
還是蘇杏璿嘶啞著聲音問旁邊的安鶯:“我們是不是出城了?這是要去哪兒?她們打算送我去莊子上吧?”
她是被蘇三太太和蘇三老爺養大的,太清楚她們夫妻倆是怎麼樣處事的了。
犯下了這樣的過錯,為了不讓蘇老太太徹底對三房離心,作為補救,他們一定是要舍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