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宋恒跟平時的他很不一樣,他雖然是在笑,可眼裡卻半點笑意也沒有,蘇邀靜默的看了他半響,見燕草將茶送了上來,就吩咐燕草:“不必在這兒站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燕草還有些遲疑,但是看了宋恒一眼,見宋恒渾身上下都似乎罩著一層冰霜,也不敢反駁,等到蘇邀再朝自己點了點頭,就低聲答應了一聲,退到廊上去了,乾脆在廊上借著燈籠的光繡起花來。
蘇邀親自給宋恒倒茶:“聽說明天世子就要走了,是為了這件事嗎?”
宋翔宇要回鄉下的事情鬨的沸沸揚揚的,宮裡一早已經賜下了東西,這幾天也不少人絡繹去廣平侯府送東西,蘇邀知道蘇三老爺也是去過了的。
宋翔宇這麼多年對宋恒視如己出,跟宋恒之間的感情勝似親生父子,他要走了,宋恒難過是肯定的。
想到這裡,蘇邀就認真的又看了宋恒一眼,想了想溫柔的道:“其實就算是正常的父子,長大以後也難免麵臨分離,就如同當初你父親離開你祖父去駐守,幼鳥總有離巢的一天,慢慢的適應就好了。”
宋恒握著杯子抿了抿唇:“你這話說得,好似很有經驗似地。”
這也是宋恒之前對蘇邀的第一印象,他總覺得這個女孩子有些與眾不同,他也不是沒見過天生沉穩內向的人,可蘇邀跟他見過的那些人卻完全不同。
她行事鋒芒畢露,可這鋒芒畢露中卻又帶著全然的克製和內斂,把一切都算計到了極致。
現在蘇邀說這些話,他更加覺得蘇邀有些老氣橫秋。
蘇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見宋恒比之前多了幾分生氣,才道:“因為我早已經習慣了啊,我九歲得知自己的身世,從養父母身邊離開,那時候陪伴在我身邊的,隻有一個嬤嬤,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她到現在還記得上一世離開沈家時的驚慌失措,她坐在馬車裡,背後是沈嘉言的哭聲,可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回去了。
從那以後,她已經習慣了藏起驚恐難過。
隻是她永遠不會忘記當時的那種心境了。
九歲......宋恒想到自己九歲的時候,他跟陳東跑到關外去,險些丟了命,回來以後嚇得一個多月都不敢自己睡,每天都要抱著被子去找宋翔宇。
可這個小姑娘,從九歲起就已經要直麵許多難題了。
他心裡因為宋翔宇要走而升起的離愁被衝淡了一些,看著那幾隻錦雞追逐,才淡淡的又道:“我有時候時常會覺得身上的擔子很重,稍有不慎,那些苦心孤詣在背後推著我走到如今的人,就會摔的粉身碎骨......”
原來是為了這個。
蘇邀靜靜的又給他添了一杯茶,雖然知道宋恒不過就是暫時有些低落而已,但是她還是實話實說的說:“人做每一個選擇,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立場已經天生對立了,哪怕什麼都不做,也耐不住有些人有心病,上位以後回過頭來大清算,照樣逃不過。
既然如此,那當然要拚儘一切掙紮出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