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亡靈小姐之後,蘇琳立即就忘記自己出來是乾什麼的了,拉著她坐在小土坡上聽她講她構思的小故事。
這真是個沒什麼懸念的複仇故事,被殺害的男人死後日夜徘徊在自己的屍體附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某一天,凶手似乎忘記了曾經在這裡拋過屍,前來森林冒險,等待多年的亡靈終於找到機會,硬是將人活生生給嚇死了。
講完故事後亡靈小姐還很羞澀地表示:“其實這不是我想出來的故事,是瓦倫的親身經曆。”
瓦倫是她在這裡認識的朋友,亡靈小姐喜歡抱著攝影石四處拍攝,亡靈生物們對她帶來的新鮮事物很好奇,就跟在她身後偷看,沒多久就熟悉起來了,還能配合她的要求當個群眾演員。
“故事是不是太簡單了?”
蘇琳抓了下頭發:“凶手為什麼要殺人,兩人之間有什麼關係和糾葛?被害人為什麼會這麼恨他?有前因後果麼,沒有的話這不算個完整的故事。”
“啊。”亡靈小姐眨眨眼,“要不我再問問瓦倫。”
瓦林就在附近飄著,一聽到召喚立即就飛了過來,這是個跟亡靈小姐一樣的幽靈,外形很凝實,長得也挺英俊,站在地上的時候幾乎都以為他是真正的人類了,看得出來他實力很不錯。
“你們找我?”
瓦倫看過一點骷髏先生帶來的幻影劇,他也對亡靈小姐要拍攝的東西很感興趣,聽蘇琳問起後就相當主動地仔細說了自己的經曆。
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瓦倫對這段經曆也沒了任何芥蒂,淡淡笑了笑:“殺我的是我的繼父。”
瓦倫的故事有些狗血,他的家族還算不錯,父親是個用錢捐來的子爵,家裡相當有錢,母親日常的衣食住行就像個貴夫人一樣,為了換回這些財富,他的父親日夜奔波非常繁忙,對母親的關心就少了很多。母親喜歡歌舞劇,很快愛上了一位歌舞劇演員,那是個英俊又嘴甜的男人,他甚至願意為了瓦倫的母親放棄歌舞劇的工作,應聘了家裡的園丁,這樣兩人每天都能約會。
瓦倫的父親一直在外工作,並沒有發現不對,直到某天他提前回來想給妻子一個驚喜,然後他撞到了兩個人直接在花園裡偷情,慌亂的瓦倫母親打暈了自己的丈夫,化身成園丁的男人舉起刀,直接將人刺死了。
還未成年的瓦倫目睹了這一切,他看著兩人將他父親的屍體清理乾淨,還偽裝成了病死的樣子,之後不久,這位曾經的園丁就成為了瓦倫的繼父,光明正大出現在家裡。
瓦倫對他痛恨至極,一直想找機會殺了對方為父親報仇,沒想到他的繼父竟然一直在防備著他,或者說,他的想法是將這個家裡所有人都殺掉好名正言順地取而代之。瓦倫在外出的時候遭到圍攻,他一直沒想明白是誰攻擊自己,直到他繼父的臉出現在麵前並給了他致命一擊,他成為亡靈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還能清晰記得對方那張得意至極的臉。
“後來我聽彆的亡靈說他成了新的男爵,還娶了歌劇院最有名的演員做妻子,生了兩個孩子。”
亡靈小姐氣憤地揮動拳頭:“他還殺了你母親!”
“嗯,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就一直在等,還好讓我等到了機會。”他笑的有些靦腆,“但不是像安吉拉說的那樣,他是來這裡冒險的,是經過這裡時被我發現了,公爵大人讓騎士先生幫我把人抓來給我報仇。”
沒想到梅蘭希頓看上去又冷又暴躁,竟然還會做這種事。
瓦倫期待地問:“我的經曆挺平常的,這樣還能拍麼?”
“當然能拍,不過敘述方式可以改一改。”
“怎麼改?”
幾雙眼睛同時盯過來。
蘇琳嘿嘿笑了笑。
萊茵一看到她這笑就忍不住搖頭。
“改成這樣吧,以你這位繼父的視角來說。”
擁有漂亮妻子可愛孩子的帕爾默是個相當有錢有地位的男爵,他英俊多金,是個光鮮亮麗的人生贏家,生活一切順利,令無數人向往。
在某次應酬中,帕爾默聽人說某個地方可能發現金礦痕跡,帕爾默相當感興趣地決定親自驅使魔獸車前往,離開前他去花園摘了幾朵鮮豔至極的薔薇花送給了妻子,帶著妻子心想事成的祝福帕爾默上路了,途中他經過一片廣闊幽暗的森林,帕爾默似乎在森林中看到了某種珍貴無比的動物,他不顧仆從阻攔進入了森林。一進來他就迷失了方向,還傷到了腿,絕望的呼救之中他幸運地找到了林中小屋,還遇到了一位神秘的獵人。
獵人答應帶他離開,狼狽的帕爾默一直跟對方搭話試圖了解現在的情況,他沒發現自己不僅沒有朝外圍走去,反而一路向著森林中心前進,走到某一處的時候,獵人朝他揭開了麵具,那張臉讓帕爾默嚇到癱倒在地上。那正是早已經被他殺掉的繼子。
獵人舉起斧頭,狠狠朝帕爾默劈砍了過去,兩人焦灼拉鋸,帕爾默拚命奔跑逃命,曾經的回憶開始閃現,他如何殺了一個又一個人,如何爬上男爵位置,如何擁有現在的一切。
獵人的身體一點點虛化,變成了扭曲可怕的亡靈,被他殺掉的人也一一出現在身邊,狠狠撕扯著他的靈魂。
蘇琳講到這裡的時候,將先前亡靈小姐拍的那一段點開重新播放了起來。
畫麵裡真實無比的喘氣聲和呼救聲還有慘叫聲讓正在專注聽她講故事的幾人嚇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了一批聽眾,在屋裡飄蕩的攝魂怪小姐們也都害怕得縮成一團,又忍不住想繼續聽下去的欲望,將一隻耳朵伸出來。
明明是自己的故事,瓦倫還跟聽彆人的事一樣追問:“然後呢,然後他就被殺死了?”
“不。”蘇琳搖搖頭。
森林裡爬滿了暗紫色的薔薇,帕爾默倒在薔薇叢中掙紮,他就要死了,被逼到絕路的帕爾默麵色猙獰地反抗咒罵,最後靈魂被撕成一片一片,黑色的靈魂像地上的薔薇花瓣一樣飄起來。下一秒麵前的森林,追殺他的亡靈全都消失了。
仆從將睡在薔薇花園中的帕爾默推醒,他愣愣地看著手裡的紅色薔薇花,起身,妻子正站在門前微笑地望著他,她從他手中取走花朵。
“這是送給我的?謝謝,真美。你不是要去找金礦,快去吧。”
“祝你心想事成。”
帕爾默被朝前推著,妻子捧著薔薇花站在門前笑著祝福,她的身影慢慢和先前被他埋在薔薇花下的某個人重合。
帕爾默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坐上魔獸車,然後他們再一次經過那片森林。
仆從停下魔獸車休息,森林裡閃著幽藍色的光,獵人拎著斧頭和密密麻麻的亡靈們站在暗處等待。
帕爾默看著森林,再一次著魔般帶著好奇心一步步朝森林裡走去。
“這裡看著好熟悉,我是不是來過?”
怕摩爾被永遠困在了時間裡,他將一次又一次地體驗連靈魂都要被撕碎的痛苦和恐懼。
瓦倫解氣地拍起了手:“就該這樣,直接讓他死太便宜他了!”
旁邊探出隻亡靈道:“上次你出手慢點我們也可以多嚇他一會,結果你直接就把人弄死了!”
瓦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不是太激動了,一不小心下手重了。”
蘇琳問幾人:“你們覺得改成這樣可以麼?我對帕爾默不了解,隻是大概想了一下。”
瓦倫滿意地道:“可以可以,他後來就是那個樣子。”
旁邊又有幾隻亡靈附和:“我活著的時候見過他,可得意了,整天在城裡乘著魔獸車來來去去地炫耀。”
“是哪個城市?就在這附近麼,這是發生在什麼時候的事?”蘇琳問道,這是真人真實改編,如果對方的妻子孩子還活著,可能不太好。
瓦倫仰頭想了下時間:“是盧安城,這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帕爾默死後,他的妻子和其中一個孩子也很快死了,另一個孩子被祖母帶走,不知道去了哪兒。”
這麼多年過去,還記得這件事的也沒多少了。
“那就沒問題了。”
亡靈小姐一臉敬佩地看著蘇琳:“真厲害,故事一下子就精彩了起來。但是怎麼拍,要去外麵麼?”
按照蘇琳的改動,剛開始有在外麵的街道和宴會場景,森林裡都沒辦法。
想了一會,蘇琳道:“這裡我可以去外麵拍,你們拍森林裡的部分。”
就在這時,後方的城堡裡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就在這裡,我有辦法。”
蘇琳回頭,發現梅蘭希頓帶著阿瑟出來了,也不知道她在後麵偷聽了多久。
“我這裡有會幻象魔法的亡靈。”
蘇琳眼前一亮:“那就好辦了。”
這裡有這麼多亡靈,壓根就不缺演員,就地就能拍了。
沒想到來救人,救到最後轉到要拍新的幻影劇上了,蘇琳先前想的科幻劇都還沒有著落。要拍完不知道得在這裡待多久。
她晃了晃萊茵的手臂,拖長了語調:“咱們拍完這個再走好不好?我很想看看效果。”
萊茵又能說什麼,自然什麼意見都沒有。
不過他沒有立即同意而是轉著眼睛問:“有什麼補償?”
“啊?”
“陪你待在這,我有什麼補償?”
蘇琳壞笑了一下,踮起腳,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在萊茵期待著什麼的時候,猛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
“給你個牙印作為補償。”
說完放開手臂就要跳開,又被萊茵拉回來,報複地咬了回去。
蘇琳愣住了,這還是萊茵頭一次在行動上這麼直白。似乎有黑霧升起遮住了兩人的臉,蘇琳的眼睛被捂住了,被觸碰的嘴唇更加清晰地感覺到覆蓋在上麵的力量有多急迫。
蘇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放開的,她的心跳成了一團亂麻。
“成為我的伴侶吧。”萊茵挪開捂在蘇琳眼睛上的手。
“你,你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他們倆從相遇就一直在一起從沒有分開過,蘇琳知道自己對萊茵的依賴是彆人都給不了的,她也不可能會離開這隻大貓,所以彆人誤以為兩人是伴侶的時候她也從沒有反駁過,兩人也都算是默認沒有戳破。
隻是心裡想是這麼想,說卻都沒有說過。
看萊茵的樣子她還以為等不到他說這一句了,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這種沒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聽到。也許是受到特倫托事情的刺激有了點啟發或是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