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瀚學尷尬地微微一笑, 小心翼翼地問:“哪個楚鈺啊?”
莊皓軒聞言,一臉沉重地從書包裡取出了一張小學生新聞雜誌, 訪問專欄寫著:【獨家采訪少年棋手楚鈺:如何協調課外興趣與學習生活】
然後配一張楚鈺穿著校服係著紅領巾參加圍棋比賽的照片。
哦, 沒錯, 就是他的小師父。
這世界這麼小的嗎?他的外甥居然和楚鈺同班。
這是何等的孽緣!哈哈哈哈!
莊皓軒看到這家夥就鬱悶, 心情沉重地說:“就是他。你認識他嗎?他很出名的。”
莊瀚學說:“嗬嗬, 聽說過。”
莊皓軒好似在輕點楚鈺的罪證般,一條一條地列舉:“他每次數學考試都拿滿分, 書法比賽也拿了一等獎,而且才六年級就是職業棋手。以前明明說我是班草的女生自從他來了以後, 評選他當班草了。”
莊瀚學:“……”小學生的競爭,也怪不容易的。
不過他看看莊皓軒的表情,顯然是總被楚鈺壓一頭, 導致他憋屈太久了。
莊瀚學很能理解莊皓軒的心情, 摸摸他的頭:“沒事啦。”
莊皓軒越說越來氣,不知道為什麼, 在這個吊兒郎當的舅舅麵前,他能夠格外輕鬆地吐露心聲:“這怎麼能沒事?你是不知道……”
“媽媽就經常拿他跟我說,說我哪裡不如他, 說我也不用訓練圍棋,一天到晚隻要專注學習就行了,還學不過人家一個分心讀書的。”
“我數學考得不如他好。媽媽經常在我麵前誇他, 說他是因為學過圍棋鍛煉了大腦思維所以數學好, 就讓我也去學, 我也學了,但我就是下的沒楚鈺好,最好隻能拿過一個興趣比賽的第三名,還影響我寫作業。”
“每次考試他總分總能比我高幾分,我真考不過他,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莊瀚學深有同感,他從小到大也被爸媽用哥哥姐姐來比較,各種擠兌,他認真地聽完外甥的心事,語重心長地開解說:“小軒,比是比不完的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和你說,我小時候吧,有一次,我考了全班第一。回家以後,我拿我成績單給你外公看,他問我考了年級第幾名。我說,十七名,我記得是十七名。然後你外公說……”莊瀚學坐直身體,模仿著他爸說話的動作和語氣,嗤笑說,“‘才十七名?你哥和你姐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可從沒掉出前三。’”
“後來,我最好一次,考到了年級第三。又把成績單拿回家,你外公又說:‘又不是拿到第一,你全校都拿不到,你姐是市狀元。’說的就是你媽媽,你媽媽是市狀元。你大舅舅當初高考也是全市前十。”
莊皓軒聽入了神,輕聲問:“後來呢?後來你就努力考到了全校第一?全市第一?”
莊瀚學嘿嘿一笑,撓撓頭,樂觀豁達地說:“沒有。那次考到全校前三,就是我的學生生涯的巔峰時刻了。”
莊皓軒:“……”
莊瀚學安慰他說:“軒軒,我的意思是,你要比的話,永遠比不過來。你拿到了全班第一,那還有全校第一;拿到了全校第一,還有全市第一;拿到了全市第一,還有全省第一;拿到了全省第一,還有全國第一……就算你拿到全國第一,在彆的國家,整個世界上,那麼多小朋友,說不定還有更厲害的。這麼比的話,不是無窮無儘了嗎?多累啊,你說是吧?”
“還是要放寬心。”
莊瀚學說完,外甥沒怎麼樣,他自己先美上了,覺得自己真是小朋友的心靈導師,說得好有道理。
要是秋哲彥在的話,他一定要秋哲彥給他用力地呱呱鼓掌一番。
莊皓軒對他這番聽上去好像有點道理的歪理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他思考了半晌,問:“你是說我以後肯定拿不到全國、全省、全市第一嗎?”
莊瀚學:“?”
莊皓軒噘著嘴,更氣了:“為什麼你就覺得我肯定做不到呢?我媽媽都是市狀元,我難道不行嗎?”
莊瀚學傻眼了:“……”
莊皓軒轉過去,正麵朝向他,很認真地對他說:“舅舅,其實我不想說得那麼直接。先前私下媽媽有用你的經曆來教育過我,說你明明不笨,但是好逸惡勞,不勤奮學習,白白浪費自己的天資。媽媽說要我把你的事情引為反例,警醒自己。”
莊瀚學枯了:“……”
莊皓軒說:“媽媽跟我說你是個沒出息的大人,說我以後不能像你那樣沒出息。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記不太清了,隻記得你總是帶我去玩,我的印象裡你是個不太正經、遊手好閒的大人。但是今天和你相處了之後,我有些改觀,你對我很細心很耐心。我挺喜歡你的,舅舅。”
“不過,我還是覺得媽媽說得更有道理。我要繼續努力,雖然現在還不太穩定,但我偶爾小測試也能超過楚鈺拿到第一呢。以後會越來越多的。”
莊瀚學被外甥教訓得一愣一愣
這他媽……原來,他還不如個小學生嗎?
這小朋友年紀雖然還小,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那姿勢,那眼神,那語氣,跟他姐小時候一模一樣。
莊瀚學想起了童年時被姐姐支配的恐懼。
小時候,他讀小學,姐姐讀初中,他早點放學回家,一回家他就看電視打遊戲機,拖到姐姐回來,姐姐都會很生氣地罵他:“你作業寫了多少了?你又在玩!作業寫完了才準玩遊戲!”
他隻好去寫作業,磨磨蹭蹭地寫,那會兒厭學情緒極濃,寫著寫著就寫睡著了,被姐姐罵醒,接著寫。
有時候姐姐會輔導他寫作業。
他太笨了,姐姐叭叭地講了半天,講得口乾舌燥,問他:“會了嗎?”
他看姐姐都氣得柳眉倒豎,不敢說不回,委屈巴巴地點頭:“會了會了。”
然後偷偷瞟姐姐一眼,試探著寫上個錯誤答案,重新錯一次。
他姐被他氣得簡直要原地升天:“你這還是做錯的嗎?!我講了幾遍了!!!”
後來他跟姐姐鬥智鬥勇,故意不帶作業回家,說忘在學校了,或者謊報作業數量。
好,沒帶作業回家是吧?那就把題目全都抄起來做!
謊報作業數量是吧?姐姐有他班主任的聯係方式!
莊瀚學記得他撒謊不帶作業那次哭著寫作業寫到淩晨兩點,他亂寫姐姐還把他的作業本撕了讓他重抄,後來他就再也不敢再撒謊說忘掉作業了。
現在想想,這大概也是影響他們姐弟感情的一大重要原因。
教弟弟妹妹寫作業什麼的,真的是非常破壞兄弟姐妹之間的親情。
唏噓。
他長大以後,他姐還時不時地教訓他:“你一個男人,怎麼就那麼沒出息?那麼擔不起事兒呢?”
“整天惦記著玩!你是怎麼回事?”
想想就讓他覺得害怕。
莊瀚學本來還想安慰外甥,讓小朋友沒有心理陰影,倒是他自己回憶起童年和青春期的心理陰影來了。
曾經被姐姐支配的恐懼。
不過她也知道姐姐管他是為了他好,姐姐總說不喜歡他,但還是忍不住管教他。大抵是實在瞧不慣他沒出息的模樣吧。
這怕什麼來什麼。
莊皓軒小朋友收拾書包,他手腕上非常有科技感的電話手表滴滴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說:“我媽媽要來接我了。”
莊瀚學虎軀一震。
過了十幾分鐘,他姐來了,但是沒進門,讓莊皓軒出去。
他跟著外甥一起出門見老姐。
他姐全名叫莊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