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絕望幾乎將她淹沒, 張幼雙莫名焦躁了起來,張張嘴,又憋住了, 努力盯著俞峻袖口露出的那半截手指瞧。

很白,瘦勁如梅。

手控福利。

看上去好像很冰冰涼涼的, 不知道摸上去是不是也涼涼的,手涼的男孩大概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吧——打住!不準再腦補了。

視線太過突兀, 張幼雙眼睜睜地看著對麵這位高嶺之花同事兼上司, 被她盯得手指微微曲蜷了起來。

看到俞先生那手指被她盯到收起來的時候, 張幼雙絕望了。

氣氛一時變得焦灼了起來。

他其實已然做好了決定。

將張幼雙當作再普通不過的路人看待。

“克製”兩個字幾乎浸入了他的骨髓。

俞峻清楚, 他對張幼雙的感情絕沒到非卿不許的地步,或者說,張幼雙各方麵其實都並非他心目中所想的賢妻良母。

她有子, 兒子是他的學生。

她未婚先孕,若是他年輕的時候,若是他年輕的時候遇上恐怕會皺一皺眉, 敬謝不敏。

不過隨著年歲漸長,漸漸也明白了人世間有許多不得已。

張衍他生父會是她的不得已嗎?不得已到了多年不曾再嫁的地步。

她何止不像他心目中溫順恭謹,於他洗手做羹湯,共他白頭偕老的妻子, 她簡直標新立異到了極端怪異的地步。

於是, 他下定了決心, 不多說,也不多看,恰到好處, 站著隔上幾裡遠的距離。

可俞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張幼雙會問出這個問題。

他唇線抿直了些, 一時間竟無法開口。

他直麵梁武帝怒火時, 都未曾到這般如臨大敵的地步。

說不討厭也不是,說討厭也不是。

他頓了頓又問道:“娘子何出此問。”

他把問題踢回來了!!

張幼雙頓時後悔自己為什麼問出這麼腦抽的問題了。

“沒、沒什麼……隻是先生每次看到我,好像都會皺眉……”

麵前的男人眉頭下意識地皺得更緊了。

張幼雙深吸了一口氣,趕在俞峻之前,飛快地說:“我、我其實是想要多謝先生……”

“謝謝先生願意、呃……”不自覺舔了舔唇角,“願意頂著這麼大的壓力聘我來教書。

“嗯……為了不辜負先生的期望……”

張幼雙一鼓作氣地仰起臉,迎上了對方深黑的眸子。

露出了個拙劣的,元氣滿滿的笑,立下了軍令狀:“我一定不會讓先生失望的!!”

好似有半霎輕風,些兒微雪,吹入了心裡。

他的思潮在滾滾翻騰,垂下的眼簾兒更像是一種保護色。

就在這時,書院的鐘聲響了。

這鐘聲打碎了他的思緒,俞峻凝然不語,默默頷首,算是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見目的終於送到,張幼雙深吸了一口氣,行了一禮,果斷腳底抹油開溜。

高嶺之花果然是高嶺之花,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張幼雙捂住額角。

她真是腦抽了吧。

心裡好像有個聲音在說。

“就此離開。”

但腳步卻好似紮了根一般,靜靜佇立,直到那道身影離去,他這才轉身走開。

張幼雙一口氣躥到春暉閣內這才略微鬆了口氣,正準備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鬼使神差地,經過俞峻工位的時候,卻頓住了腳步。

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發誓她沒有打探彆人**的意思。

俞峻的“工位”很整潔也很乾淨,一張黃花梨的條桌,筆墨紙硯一概放得整整齊齊,蓮花形的白玉青瓷香爐、雕鬆鹿的筆架擱著墨跡未乾的毛筆。

空中仿佛都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冷清的風雪鬆煙墨香。

仿佛能想象出俞峻他就坐在這張條桌前,垂眸批仿、備課或是處理這書院大大小小的一應事務。

這工位和對麵張幼雙的簡直有天壤之彆。

她的工位亂得好比狗窩,萬事隻求方便,反正再亂她也能立刻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偶爾還往瓶子裡插上兩朵花,或者路上買的些撥浪鼓之類的漂亮無用的小玩意兒。

一個好的工作環境能帶來好心情,這一點身為社畜的張幼雙深信不疑。

此時最吸引張幼雙注意的卻不是這古樸自然的工位,而是工位上擺著的一本書。

封皮上《四書析疑》四個大字鮮明地撞入了眼中。

《四書析疑》……

張幼雙如遭雷擊般怔愣在原地,頭頂猶如天雷滾滾,轟轟作響,經久未息。

竟然被她剛剛隨便亂猜給猜中了。

她的筆友真的是這位俞巨巨!!

張幼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工位上去的,大腦裡亂糟糟的。

俞先生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怪不得家長會那天,他垂著眼看她簽字看了半天。

這是認出了她的字跡。

這樣一想,當初的家長會就十分可疑了。

張幼雙立刻振作了精神,轉頭去問身邊的同事——笑眯眯的,脾氣一直很好的白胡子老頭兒,楊開元楊先生。

“楊先生。”壓低了嗓音輕輕召喚。

這個寬額方腮的白胡子老頭兒果然看了過來,默契地也探出個腦袋,壓低了嗓音:“張先生?”

張幼雙問:“咱們書院之前舉辦過文會嗎?邀請家長的那種?”

楊開元捋了捋胡子,嗬嗬笑道:“何出此問?這個據我所知,今年還是頭一遭。”

所以……真的是請君入甕?

敲了敲腦袋,一到了下班的點,張幼雙就立刻收拾好了東西,朝著唐舜梅的住處狂奔而去。

據她所知,唐舜梅是和俞先生認識的,他肯定知道什麼內情。

這麼多天下來,她和唐舜梅基本上已經建立了個完美的狐朋狗友式的關係。

沒想到唐舜梅比她還驚訝,切了塊西瓜遞給她。

“你竟然不知道?”

張幼雙一頭霧水地接過了西瓜,“我知道什麼?”

唐舜梅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沒救了。

他桃花眼盯著她,唇瓣輕啟,一字一頓地說:“那你知不知道俞先生他還有個名字叫俞峻。”

**

張幼雙手裡的“瓜”啪嗒一下,驚掉了。

腦子裡一片轟隆隆作響。

“俞峻!!”

是她知道的那個俞峻嗎?

“是我知道的那個……那個俞峻嗎?”

唐舜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沒理解她怎麼會有這麼大反應:“除了這個俞峻還有哪個俞峻?”

倒吸了一口涼氣,張幼雙內心如掀起驚濤駭浪,唯有一股驚恐與荒謬之感,差點兒跳起來,大叫出聲。

唐舜梅翻了個白眼,踹了她一腳:“讓讓,我的瓜都給你糟蹋了。”

“都有驚天大瓜了還吃什麼瓜……”張幼雙想都沒想,條件反射般地回答。

俞先生,不知名的巨巨,俞峻。

她的偶像,俞峻俞尚書?!

那一瞬間,大腦裡靈光一現,她好像終於於紛亂之中捕捉到了線頭,將這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怪不得當初和她通信的時候俞先生會征求她的意見,原來是被褫奪官身之後一時的迷茫。

怪不得唐舜梅當初看到私印反應不對。

怪不得有如此超前的眼光,還有比正二品大員,一部尚書更熟悉大梁國家機器運轉的嗎?

偶像,你到底有幾個馬甲?

張幼雙深吸了一口氣,又坐了回去,自暴自棄地悶頭咬了口西瓜。

太失敗了,偶像在自己麵前打轉竟然沒認出來。

“你真不知道?”唐舜梅突然八卦兮兮地湊近了問。

“我知道什麼啊。”張幼雙鬱悶地咬了口瓜。

唐舜梅摸摸下巴,“我還以為你和俞危甫是那種關係呢。”

“哪種關係?”張幼雙敏銳地捕捉到了點兒什麼,裝傻似地偏著腦袋問。

“就那種關係。”唐舜梅笑了笑。

張幼雙想都沒想斷然否決:“怎麼可能,也不看看俞巨巨是誰。”

她這個時候的心態還是偶像突然掉馬,震驚中有點兒新奇,又有點兒八卦。

“誰說的,”唐舜梅不以為然,忽而招招手道,“我和你說……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俞危甫對人姑娘這麼上心。”

“我……?”張幼雙指了指自己,茫然地問。

“對啊,你。”唐舜梅點點頭。

“不可能吧。”張幼雙遲疑地皺眉,“他看到我一直皺眉來著。”

簡直是大悲催事件!

偶像看到自己天天皺眉。

張幼雙歎息,撓撓頭說:“我還以為我太放蕩不羈,目無禮教,他對我有意見呢。”

唐舜梅:“有可能。”

張幼雙艱難地說:“不……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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