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柯劈裡啪啦一頓痛罵,罵完了他才反應過來:“王妃,屬下沒有罵您啊。當然屬下得承認,您剛到王府那會兒,屬下對您不好,可是後來屬下發現您是整個顏家最好的一個。我們主子幸虧遇見了您啊!”
顏惜寧左耳進右耳出,壓根兒把嚴柯說的放在心上,他正站在一抬微縮的投石機旁邊仔細研究著:“嚴柯你看,這是投石機嗎?”
嚴柯應了一聲:“是的,戰場上的投石機比這個大數倍,攻城時威力巨大。”
這時旁邊傳出了一聲不確定的呼喚聲:“是息寧嗎?顏息寧?”
顏惜寧扭頭看去,隻見不遠處站著一個身形消瘦的青年。他膚色白淨麵容清秀身形高瘦,身著工部官員的服侍,整個人看著有些拘謹和木訥。看到顏惜寧的臉,那人又驚又喜:“真的是你!息寧,是我啊,王文越啊,你還記得我嗎?”
75.有夫之夫(下)
眼前這人是工部新晉的屯田郎中王文越,他是清河王家的人,和姬椋是沾親帶故的堂兄弟。然而王文越卻和他八麵玲瓏的堂兄不同,他低調沉悶不善言辭。他的其他兄弟們都去了更加重要的部門,他卻在工部老老實實製造農具。
不過他工作非常出色,雖然入工部時間不長,姬鬆已經注意到他的能力了。這不上一任屯田郎中撂挑子,姬鬆順勢讓王文越代管屯田部。
這次工部大清洗之後,王文越就會成為姬鬆手下四部郎中其中之一。
顏惜寧在原主的記憶中翻了片刻,王文越的信息很快湧入了他的腦海。原主的母親死了之後,顏尚書將他接到了府中。雖然不承認他的身份,但是也讓他改頭換麵去國子監讀了一段時間的書。
然而原主在國子監中過得不太好,因為沒什麼見識成績差人又自卑,同窗們並不太歡迎他。加上他有個無比耀眼的長兄,兩者一對比,原主成了灰頭土臉的小醜。
王文越就是原主在國子監讀書時的同窗,也是在那期間唯一的好友。自從離開國子監之後,原主再也沒見過他。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原主的熟人,顏惜寧一時間心情複雜。
王文越倒是因為見到顏惜寧非常激動,他麵色通紅語無倫次:“你,你還記得我嗎?你離開國子監之後我去顏尚書府上找過你,可是你家裡人說你回老家了。你怎麼在這裡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說著他掐了自己一把,然後疼得直吸氣。疼痛讓王文越清醒,也讓他更喜悅。
王文越咧開嘴笑得燦爛,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向顏惜寧:“我向你兄長打聽過你老家的位置,也去找過你,可是怎麼都沒找到。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你,你怎麼會在工部?”
嚴柯眼疾手快擋在了王文越身前:“屯田郎中請自重,這位是容王妃。”
王文越臉上的笑凝固了:“容王妃?”
他喃喃重複了兩聲,手中的書嘩啦啦落到了地上。眼中的喜悅漸漸散開,巨大的悲傷籠罩了他。他身形踉蹌了幾下然後捂著臉蹲在了地上:“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哽咽的聲音傳來:“你不是顏尚書的侄兒,所以我在寧清縣城沒找到你……他們騙了我!”
王文越嗚咽著:“怎麼就成了容王妃了呢?息寧怎麼就是容王妃了?原來那個替嫁的人是你,我早就該想到的,我怎麼就沒想到?”
王文越永遠忘不了第一次在國子監見到顏息寧的場麵,他像春日的薔薇花一樣嬌豔,可是又無比的文靜,說話溫溫和和像小姑娘一樣。和鬨騰的同窗相比,王文越覺得他的這個同窗太順眼了。
那之後他越發關注顏息寧,彆的學生嫌棄他沒見識,他卻覺得顏惜寧可愛極了。他趁機和顏惜寧搭話,沒多久兩人就成了好友。
顏息寧不像彆人那樣會嘲笑他出生貴胄卻滿腦子都是農桑,他會欣賞自己做出來的農具,會替自己養小動物,也會在自己失敗時安慰自己。顏息寧是他在國子監唯一一個好友,自從他出現之後,王文越隻要想到上學就充滿乾勁。
越是相處王文越就越發覺得顏惜寧好,他想著,等他考取功名之後就去工部任職。到時候也用家裡的關係把息寧帶去工部,他要罩著息寧。
可是沒等他畢業,他卻出了事。他放學時遇到了驚馬,被馬撞飛了之後,他斷了一條腿,在床上躺了三個月。
等他回到國子監的時候,顏息寧卻離開了國子監。這之後他無數次去顏家問顏息寧的下落,可是得到的消息都是他回老家了。
他找了五年,他的同窗換了又換,可終究沒有一個人像顏惜寧讓他念念不忘。考上功名的那一年,王文越突然明白這份念念不忘意味著什麼了。
他想著,這輩子一定要找到息寧。他還有好多話沒對他說,還有好多東西沒做出來讓他看。這世上最懂他的隻有息寧,等找到他之後,他要告訴他,他有多喜歡他。
如果息寧願意,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讓他照顧他一輩子?他已經想好了,到時候他們就在工部附近買個小宅子,兩個人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
可就是這麼一個卑微的願望,還是落空了。王文越哭得停不下來:“為什麼是你?息寧,為什麼是你啊。”
顏惜寧摸了摸胸口的位置,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壓住了一塊巨石,難受得無法呼吸。
王文越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主遭遇了什麼,他曾經是原主唯一的朋友,因為他的存在,原主在國子監的日子總算沒有那麼難熬。
王文越出生世家,他寫得一手漂亮的字,畫得精妙的圖,還能做出各種各樣精致的模型。原主一直以自己擁有這樣的朋友而驕傲,最重要的是,王文越從來沒有嫌棄過他的無知。
可是王文越突然受傷,原主的日子就難過了。沒有王文越在一邊輔導他課業,原主的成績直線下降,最後考核的時候大半的功課不及格。同窗嗤笑,顏尚書暴跳如雷,原主在國子監寸步難行。
最後原主失去了信心,顏尚書也認定他是一塊朽木,於是就讓他退學回了家。
國子監求學的經曆讓原主本就灰暗的生活變得更加絕望,那之後他就在顏家的偏院中養了幾年,哪裡知道外麵還有個瘋狂找他的朋友?
王文越哭得慘,顏惜寧心裡也不好受。原主能有這麼一位惦記他的同窗也是一件好事,至少這世上除了白陶之外,還有一個在意他的人。
嚴柯一臉懵逼:“屬下……說錯什麼了嗎?”
他隻是提了一句顏惜寧是容王妃,讓王郎中注意分寸,怎麼他哭成了這樣?不知情的還以為嚴柯殺了他全家。
顏惜寧唏噓道:“故人重逢感激涕零吧。”感情充沛的文人都有這毛病,動不動就淚灑前襟。要是武將殺敵的時候哭得淚汪汪,仗就沒法打了。
顏惜寧拍拍嚴柯的肩膀:“讓我同他說幾句吧。”
麵對原主的朋友,顏惜寧覺得他得據實相告。於是他蹲下、身體放緩了聲音:“王文越,你認識的那個顏息寧已經不在了。現在在你麵前的是全新的顏惜寧,你得向前看,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王文越哭了一陣之後緩和過來了,他紅著雙眼淚汪汪看向顏惜寧:“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顏惜寧笑道:“挺好的。”原主是什麼運氣啊,兩個擔憂他牽掛他的人都是哭包。
王文越擦擦淚露出了笑容:“你過得好就行,如今我知道你在哪裡了,我們還能像曾經那樣一起做東西一起養動物嗎?”
顏惜寧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怕是不能了,我不經常出府。不過在工部你可以大展拳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多做一些利國利民的工具出來吧,我覺得你一定能行。”
王文越掙紮了一陣之後問道:“那你出不來,我可以給你寫信或者像以前那樣給你帶東西嗎?”
顏惜寧笑道:“這個得問王爺,王爺同意了就行。”
王文越眼中燃起了光,他抽抽鼻涕從地上爬起來。哭了一陣之後他的心情也平靜下來了,他比起找不到顏息寧,他更願意看到顏息寧在他眼皮底下快樂的生活。
王文越壓製著想要擁抱顏息寧的衝動:“息寧,能再見到你真的太好了。”
顏惜寧心中酸澀,他張張口想要再度提醒王文越。可轉念一想,他又不是經常來工部,王文越是工部官員,他們以後應該不會有過多的交集了。
於是他應了一聲:“是啊。”
如果原主知道王文越一直在找他,自掛東南枝時,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果斷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