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鬆沒入住聞樟苑之前,寬大的屋子被顏惜寧分成了東西兩個大房間。姬鬆入住之後,東邊的屋子變成了他和顏惜寧的主臥,堂屋成了他的書房,西側的屋子一分為二,一半住著白陶,一半住著嚴柯。
兩個人住的時候屋子寬寬大大,四個人住的時候,也不算擁擠。可若是加上葉林峯,房間就不夠用了。不過等姬鬆治好雙腿之後,他就會回聽鬆樓,到時候再隔一個房間出來,就能讓葉林峯住了。
晚飯多吃了幾碗飯,加上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顏惜寧和姬鬆兩都有些睡不著。思索片刻之後,顏惜寧提議道:“我們去消消食吧?”
姬鬆微微頷首:“我帶你去看荷園。”夜晚可能看不到荷園的全景,但月下賞荷也彆有一番情趣。
87.月下賞荷
若是之前要去聽鬆樓,顏惜寧得繞長長的一段路。他需要從聞樟苑西邊的水榭繞到攬月湖對麵,然後再穿過幾個彆院,走到雙腿發麻才能到聽鬆樓。聽嚴柯說,侍衛們用上輕功,從聞樟苑到聽鬆樓也需要一盞茶的時間。
然而現在,他有了另一種選擇——品梅園東側的棧道已經修好了。棧道從品梅園東南岸延伸到湖心亭,昨日才動工的工程,今天就能走人了。
顏惜寧推著姬鬆慢悠悠在品梅園中的小道上行走著,不知道誰在果樹上掛上了燈籠,朦朧的燭光照亮了腳下的路。
園中花果飄香,尤其是一樹樹的梅子,清幽的香味讓人心曠神怡。這個季節園中已經有果子可以采摘了,顏惜寧在櫻桃樹下站著,沒一會兒就摘了一小捧瑪瑙似的小櫻桃。
他將櫻桃放在姬鬆雙手中,兩人一邊吃著酸甜的櫻桃,一邊走上棧道向著湖心亭的方向走去。結實的棧道穩穩的立在水麵上,即便上麵再多站幾十個人也穩穩當當。
這讓顏惜寧不由得對楚遼的工匠們心生敬意,就算在現代搭建一座小橋,一日之內也很難完工。然而楚遼的工匠已經在他眼皮底下兩次創造了奇跡。
走了一段路後,顏惜寧回頭一看:“好奇怪。”
姬鬆疑惑道:“什麼奇怪?”
顏惜寧指了指亮著燈的聞樟苑和品梅園:“你看,明明是我住的地方,可是換個方向,我竟然不認識了。”
姬鬆笑道:“很正常。”隔岸觀火和身臨其境本就是不同的感覺。
穿過湖心亭向東,隻要轉過一條短短的回廊就到了聽鬆樓。顏惜寧驚了:“原來這麼近!”有了這條棧道,姬鬆去聽鬆樓辦公要近好多啊。
姬鬆唇角帶笑:“是啊,以後你若是出門就從這條路走。還記得我們剛剛走的回廊嗎?向東是聽鬆樓,向南是正殿和大門。明天我帶你走一次,你就知道了。”
顏惜寧笑道:“不用不用,你公務繁忙,我不能再占用你的時間了。”
話音一落,兩人身後傳來了葉林峯的聲音:“這話說得有問題,你是他的王妃,他的時間不花在你身上,還能花在誰身上?”
兩人大吃一驚,循聲一看,隻見葉林峯正蹲在聽鬆樓的飛簷上。他手裡托著一個小酒壇,一邊說話一邊品酒:“王府的酒就是美啊,好酒,好酒~”
顏惜寧驚訝道:“前輩,您不是休息去了嗎?”
葉林峯飛身從屋頂上下來:“老夫寂寞啊。孤身一人,沒人給我摘櫻桃,也沒人帶我月下賞荷。除了喝悶酒,老夫還能做什麼?”
葉林峯站到姬鬆身邊之後,他對著姬鬆的脖子一拍:“來,在你睡前賞你一針,一會兒我就不去聞樟苑了。”
姬鬆毫無抵抗力被拍得半身趴在了腿上,他的後背毫無防備的露在了葉林峯麵前。不等他掙紮,他感覺脊骨靠近尾椎的地方一涼。一股強烈的酸脹感順著經脈遊走了起來,他瞬間麻了半邊身體。
顏惜寧急了:“前輩您給王爺施針怎麼能這麼草率?”至少得找個能讓姬鬆躺下的地方吧?姬鬆現在團成了蝦米,施針還能好嗎?
葉林峯意味深長的笑了:“老夫害你也不會害他啊,你放心吧,沒事沒事。”
說著他輕輕的轉動手中的長針,姬鬆感覺酸脹的感覺更強烈了。酸脹感化作了刺疼在雙腿中遊走,姬鬆感覺自己的心跳快了數倍,他仿佛能聽到血液嘩嘩流淌的聲音。一時間他麵色漲紅,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好在葉林峯很快拔、出了長針,他的笑容在月色下格外燦爛:“好了,你們現在可以去賞荷了。”話音一落,他的身形咻的一下消失了。
顏惜寧掏出帕子擦擦姬鬆額頭上的汗珠:“你沒事吧?”
姬鬆感覺酸脹和刺痛感快速消失,他舒了一口氣後緩緩搖頭:“沒事。”
顏惜寧感歎道:“葉神醫好輕功。”難怪他能在容王府出入如無人之境。
姬鬆認同道:“若是功夫不好,也不可能逍遙至今。”
見姬鬆出了一頭汗,顏惜寧關切道:“要不我們回去吧,改日再來賞荷?”
姬鬆擺擺手:“沒事。”他感覺身體好受多了,荷塘近在眼前,說好了要帶顏惜寧賞荷,他怎麼會因為這點小小的變故食言?
穿過聽鬆樓東邊的院門,姬鬆說的荷塘印入眼簾。荷塘占地不小,一眼看去,湖麵上滿是大大小小的荷葉。有些性急的荷花已經探出了腦袋,再過一段時日就能開花了。
沿著荷塘有水榭棧道,在棧道上行走,宛如行走在荷葉中。清幽的荷葉香味悠然入鼻,顏惜寧忍不住長吸一口氣:“好舒服的味道啊~”
姬鬆感覺他的身體有點異樣,一種熟悉的感覺席卷了他的身體。他強忍著異樣介紹道:“這裡是攬月湖的一處分支,湖中的蓮花是父皇的妃嬪栽下的,有數十個品種。若是你喜歡,可隨意取用。”
顏惜寧早就知道容王府中貴重的物品多,房子是內務府建造的,錦鯉是平遠帝養的,就連荷花都是後宮中的娘娘們栽下的。
他揶揄地看向輪椅中的姬鬆,姬鬆身軀坐得筆直,哪怕隻有他們兩人,他還是如此的嚴肅。比起極有閒情雅致的平遠帝,姬鬆著實欠了一些情調。
突然之間,姬鬆身軀微微前傾,他額頭上再一次滲出了汗珠。他輕輕哼了一聲,似乎非常難受。四周靜謐,姬鬆的異動被顏惜寧看在眼中。
顏惜寧心頭一緊,他連忙蹲在了輪椅旁關切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姬鬆彎著身子呼吸加快:“沒,沒事。”
遮遮掩掩的態度讓顏惜寧更加起疑,他的手在姬鬆後背上摸了摸:“是後背疼嗎?還是腿疼?你彆動,我去喚葉神醫!”
正當顏惜寧要離去時,姬鬆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彆去,我不疼……”
他隻是不可控製的產生了一些反應,自從雙腿受傷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感受過這種來勢洶洶的滋味了。
顏惜寧還是發現了衣袍下的異常,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到葉林峯那意味深長的笑,他又生氣又無奈:“葉林峯怎麼這麼老不正經?你身體還沒恢複,他怎麼能這麼過分?”
姬鬆呼吸重了幾分,頭上的汗珠滾滾而下,過了一陣之後他尷尬的低語:“能帶我去聽鬆樓嗎?”
顏惜寧慌亂了片刻之後冷靜了下來,他推著輪椅原地轉了個彎:“你彆慌,你冷靜一些。深呼吸,對,跟著我一起深呼吸。”
姬鬆閉著眼睛忍耐道:“好。”
月影搖晃,清風吹起荷葉沙沙作響。顏惜寧卻無心欣賞皎潔的月光,他手忙腳亂繞過回廊到了聽鬆樓的院子中:“去哪裡啊?”他對聽鬆樓不熟,不知道樓中房間布置。
姬鬆聲音沙啞:“轉過大廳向左後方……有個寢殿,將我放在屏風後麵就好。”
顏惜寧一把推開了聽鬆樓的門,摸索著繞過大廳之後,他的眼前亮了起來。姬鬆的寢殿出現在了眼前,寢殿的窗戶微微敞開,月光透過窗欞落在了地上,讓屋中的陳設裹上了一層月光。
細細看去,這不是上次他在圍場受傷後住的那間屋子嗎?寢殿中原本放著床的地方空空蕩蕩,隻留一張繡著鬆竹的屏風。
他一直以為上一次姬鬆將他安排在聽鬆樓的偏殿中,卻不知姬鬆將他安排在了自己的寢宮中。當時自己想要回聞樟苑,姬鬆讓仆役們將自己的床都抬到了聞樟苑。一時間顏惜寧心中五味陳雜,姬鬆對他其實真的不錯。
想到這裡,他的聲音和緩了許多,將姬鬆的輪椅停在屏風後之後,他溫聲道:“我就在外麵,你彆擔心,也彆著急,慢慢來。”
說完這話後,他快步走到了屏風另一側。
透過薄薄的屏風,朦朧的月光落在了顏惜寧身上,他的影子變得模糊。姬鬆看不清顏惜寧的臉,但是他能聽到顏惜寧的呼吸聲。他雙耳鼓噪,心跳一聲快似一聲。
姬鬆沉默了許久,直到到了極限,汗水浸濕了衣物,他才久違地伸出了手。月色從窗戶探進,隨著樹葉婆娑不斷變化。姬鬆閉上眼睛,薄唇緊抿,呼吸緩緩粗重。
腦海之間的影子越發清晰。
姬鬆低聲:“阿寧……”
聞到石楠花的味道後,顏惜寧遲疑了一會兒,過了一陣後他柔聲問道:“容川,你好了嗎?”
輪椅滾動的聲音傳來,姬鬆慢慢繞過了屏風,他臉上殘留著尚未散開的紅暈。月光灑落在姬鬆身上割裂為明暗兩塊,他深深看向顏惜寧,眼底閃動著濃烈的情緒。
顏惜寧心頭一動,上一次看到這樣的姬鬆還是他第一次到聞樟苑時。那一次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頭獵物被姬鬆盯住了,他想逃卻不敢逃。而這一次,他心跳加快雙腿發軟,心裡根本生不出逃跑的衝動。
顏惜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膛中莫名的情緒讓他有些不安。
這時姬鬆開口了:“嗯。好多了,我們繼續賞荷去吧?”
一定是夏天的晚風太舒適,顏惜寧感覺頭皮發麻整個後背都酥了:“聽你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