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鬆茸的口感和味道讓他暫時有些小失望,不過沒關係,聽說鬆茸用黃油煎製才能充分激發其鮮美。晚上他準備做一道香煎鬆茸,希望不辜負鬆茸鮮美的滋味吧。
這時嚴柯從辣鍋中撈起了最先放下去的福袋:“王妃,這東西可以吃了嗎?”
顏惜寧笑道:“可以了。”說著他從雞湯鍋中撈出一隻福袋放在了姬鬆麵前:“來,嘗嘗你親手做的福袋。”
雖然親眼見過福袋製作,並且也知道福袋中裝了那些食材,可等姬鬆親口嘗到了福袋的滋味之後,他還是驚訝了:“這是福袋?”
福袋中的年糕被煮化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狀,綿軟的年糕黏住了豆腐皮和裡麵其他的食材,一口下去湯汁橫流年糕拉扯出了長長的絲。福袋中有紅豆有肉泥還有蝦滑,口感豐富滋味鮮美。
鍋中每一隻福袋中裝的東西分量都不同,吸飽了火鍋湯的福袋,每一口都是滿足。姬鬆意猶未儘:“挺好吃的。”
顏惜寧笑道:“喜歡的話再做就是了。”
顏惜寧準備了一大桌子菜,最後都被侍衛們吃光了。這是一頓成功的火鍋,眾人都很滿意。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一天就沒了。晚上姬鬆他們住在了馬場,到了半夜時分顏惜寧在睡夢中聽到了淅淅瀝瀝下雨的聲音。他迷迷糊糊翻了個身:“下雨了……”
姬鬆摟住了顏惜寧,他隨口道:“是啊,進入梅雨季節了。”
每年六月中下旬到七月上旬,都城附近就會有連綿不斷的雨水落下。在長達半個月的雨季中,水流暴漲,東西長毛,百姓們便稱呼這段時間為梅雨季。
姬鬆說完這話之後突然醒了:“梅雨季?!”
之前他問葉林峯,什麼時候能為他治療雙腿,葉林峯說了等雨停。當時姬鬆不明所以,現在看來,葉林峯很有可能是等著梅雨季節過去。
想到這種可能,姬鬆心跳如鼓,他強壓下心頭的情緒。他不敢給自己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還是順其自然吧。
雨水淅淅瀝瀝下了一天一夜,雨勢非但沒有停的意思,反而還越下越大了。到了第三天,天空就像破開了一道口子,傾盆大雨嘩啦啦落下。不到半日,馬場低窪處就積了水。看到這麼大的雨勢,姬鬆決定冒雨回王府。
顏惜寧看著車窗外白茫茫的雨水有些擔憂:“好大的雨啊……”
姬鬆應了一聲:“是的,梅雨季剛開始就下這麼大的雨,隻怕周邊州縣要澇。一會兒你先回王府,我去工部同他們商議一下。”
他心中有隱約的不安,今年的梅雨季雨量太大了,照這種情況下去城中必有老舊的房屋會被雨水衝垮,周邊州縣定會出現內澇情況。姬鬆作為工部侍郎,這種時候必須要去看一眼才安心。
作為現代人,顏惜寧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沒有經曆過自然災害。他居住的地方雖然河網眾多,但是從他記事起從沒遇到過發大水的情況。
但是他在書籍和電視上看到過發洪水時百姓的慘狀,房屋被衝毀,穀物被淹沒。楚遼不比現代,這裡沒有良好的水利工程和交通情況,一旦發生災害,百姓的傷亡隻會更加多。
一時間顏惜寧心情有些沉重:“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有水災的話,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姬鬆愣住了,他見過太多上位者視人命為草芥了。他知道他的王妃心善,但是這種時候,他隻希望阿寧能好好呆在王府。於是他抬起手揉了揉顏惜寧的頭發:“你好好在家呆著,這段時間天氣惡劣,你不要亂跑。”
馬車在工部衙門門口剛停穩,工部中的官員就急急跑來迎接姬鬆:“侍郎您可算回來了,這次梅雨水量大得驚人,今日半天的降雨量就比往年整個梅雨季還多!”
姬鬆頭也不回被眾人推進了工部,顏惜寧看著大家匆忙的腳步,心裡更加沉重了。
等他回到聞樟苑時,他發現攬月湖中的水漲上來一大截,錦鯉們都快遊上岸了。瓢潑的雨水落下在水麵上起了一層水霧,顏惜寧抬頭看向天空,霧沉沉的天空堆積著雲層,看樣子一時半會雨勢不會減少。
瓢潑大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姬鬆回來時,雨仍然沒有停。姬鬆衣衫濕透麵色凝重:“城北老街那邊房子塌了,幸運的是沒有人員傷亡。但是雨若是還不停,遲早會有傷亡。阿寧,接下來我會很忙,你得照顧好自己。”
城中尚且如此,城外就更彆說了。姬鬆雙腿不利於行,於是他派出府中侍衛作為他的眼去四周州縣看了看,侍衛們回來之後麵色都不好。
顏惜寧端過薑茶:“我知道了。”
姬鬆在家喝了一碗薑茶換了一身乾衣裳,沒等他休息片刻,冷管家便帶著工部官員冒雨到了聞樟苑。那官員渾身濕透:“王爺不好了,泯江大堤破了,文興、龍平、長祿三縣淹了!”
泯江是楚遼人賴以生存的母親河,兩岸聚集著無數的城市和村落,一旦決堤後果不堪設想。姬鬆眼神一凝:“走。”
說著姬鬆批了蓑衣便控著輪椅衝入了雨幕中,顏惜寧本想跟上卻被姬鬆阻止了:“呆在家裡!”
姬鬆眼中有嚴厲有怒氣,更多的是無言的關心。他的眼神太複雜,一時間讓顏惜寧愣在當場。等顏惜寧回過神來時,姬鬆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雨水嘩嘩衝刷著油紙傘,大黃傘在暴雨的衝刷下裡麵下起了小雨。雨水滴滴答答落在顏惜寧頭頂,他的心揪得緊緊的。正常人在雨水中都會被衝得睜不開眼,姬鬆雙腿無法站立,這樣的他如何去巡視決堤的大壩?
不利於行的姬鬆都能為楚遼百姓做到這個地步,四肢健全的他又憑什麼縮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做?
白陶打了一把傘跑到顏惜寧身邊:“少爺,雨太大了,你先回去吧。王爺他一定會沒事的。”
顏惜寧嚴肅看向白陶:“白陶,你知道唐玏和玉娘住在哪裡嗎?把他們找來。”其實他還想將李立恒和齊仲一起叫來,隻是李立恒正在馬場焦頭爛額,齊仲還不知道在城郊哪一座莊子裡。
白陶應了一聲:“好,少爺您快回去,白陶這就去找他們來。”
白陶的動作迅速,一炷香後,唐玏和玉娘便出現在了王府的大殿中。顏惜寧也不繞彎子:“今年的梅雨雨量太大,都城和附近的各州縣已經有了災害。我想讓二位盤算一下,我名下如今有多少產業和銀子。”
聞言唐玏和玉娘對視一眼同時領悟了顏惜寧的意圖:“王妃想要救濟災民?”
顏惜寧點點頭:“對,空餘的房子可以用來收留無家可歸的災民,銀子則可以購買成物資。非常時期行非常辦法,雖然沒辦法麵麵俱到,但是……”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做一條鹹魚挺好。每天有吃有喝,外麵就算天塌地陷了也和他沒有關係。然而今天看到姬鬆拖著殘缺的雙腿毅然決然衝進雨幕,他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他說不出大道理,但是他知道,若是現在不做些什麼,將來躺在聞樟苑曬太陽的時候,心情就再也沒辦法平靜又坦然了。
顏惜寧呼出一口濁氣:“能幫一點是一點。”
唐玏和玉娘對著顏惜寧行了個大禮:“王妃高義。”有顏惜寧這句話,他們通宵也會統計出顏惜寧名下的產業和銀兩。
顏惜寧思考片刻之後對兩人說道:“我不懂賑災,但是我知道時間就是生命。雨下得這麼大,流離失所的百姓隻會越來越多。如果可以的話,我名下的莊子鋪子從現在開始開放,接收無家可歸的災民。”
頓了頓之後他補充道:“先用賬麵上的銀子購買物資,能買多少就買多少。若是銀子不夠,我再想辦法。”
玉娘微笑道:“王妃莫要憂心銀子的事,若是您信得過屬下,屬下會為您籌集銀子。”
顏惜寧想起了姬鬆說的話,他說玉娘在經營上是個奇才,或許她真有辦法能籌集到更多的銀子幫助更多的災民呢?
想到這裡,顏惜寧感激道:“如此就多謝玉娘了。”
唐玏和玉娘離開之後,顏惜寧感覺心頭舒服多了,然而當他從大殿走向聞樟苑時,他又開始難受了。白陶為顏惜寧撐著傘:“少爺,您怎麼了?”
顏惜寧摸了摸胸口的位置:“你說……他的輪椅在大壩上,能跑得動嗎?”楚遼的大壩不是鋼筋混凝土澆築而成的,雨水一衝刷,輪椅肯定深陷在泥土中。
白陶安慰道:“少爺您放心吧,王爺又不傻,他隻要在工部坐著指揮彆人做事就行啦。他就算去了大壩,也幫不了什麼忙啊。”
顏惜寧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理:“也是,楚遼這麼多官員,總不至於讓一個不能行的工部侍郎去扛沙袋吧?”
正如白陶說的那樣,姬鬆上不了大壩,但是這不妨礙他到最近的受災縣城視察民情。下半夜時,他才到達了受災最嚴重的文興縣城外。
縣城已經成了水鄉澤國,城外水勢緩和的地方,水流已經沒過了成人的小腿,不敢想象城內是什麼模樣。官道上出現了災民隊伍,黑暗中,災民們拖家帶口滿身泥水向著都城的方向前行。雨聲遮蓋了他們的哭泣聲,長長的隊伍在絕望中摸黑前行。
水部郎中騎馬趕來:“王爺,文興縣附近的三個義倉都開了。隻是災民數量太多,沒地方安置他們啊。”
姬鬆眼神幽暗,往年發生水災時,城中的富戶鄉紳們為了博一個好名聲,會接納家門口的部分災民。然而今年的災情來得太快,災民數量太多,富戶鄉紳們根本接納不了多少人。
眼看越來越多的災民從麵前走過,姬鬆拳頭握緊。他不敢想象這些拖家帶口的楚遼人能去哪裡,即便他們能進都城,又能在何處棲身?
此時尖銳的銅鑼聲從姬鬆他們身後傳來,姬鬆掀開簾子向外看去,隻見官道上有穿著蓑衣提著紅燈籠的人騎著馬而來。雄渾沙啞的聲音穿過重重雨幕傳入姬鬆耳朵:“我們是容王府親衛,災民們可到容王府莊子鋪子裡歇腳!看到掛著紅燈籠的鋪子,都可進!”
“看清這種紅燈籠啊!看到掛著這種燈籠的鋪子和房子,都可進!”
一聲聲雄渾的呐喊聲穿透冰冷的雨幕,傳入災民耳中。紅色的燈籠帶來了暖意,照亮了前方的路。姬鬆聽到耳邊傳來了喜極而泣的聲音:“有救了,我們有救了!”“感謝容王殿下,嗚嗚嗚嗚……”
姬鬆眯著眼睛看向那名在雨幕中騎著馬揚聲嘶吼的人,他看不出那人是誰,但是他認出了那人手中的紅燈籠。這種燈籠掛在了他家的回廊上,每隔五尺就有一隻。燈籠上用黑筆寫著一個大大的“容”字,沒錯了,是他家的燈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