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宮(下)
越貴妃雙手被反絞,高大的禁軍提著她就像提著一隻小雞崽一樣輕鬆。越貴妃掙紮不得,隻能無助的哭泣著。
生為人子,怎麼能眼見自己的母親受到這樣的折辱?姬椋怒吼著衝向禁軍:“放了我母妃!”
然而還沒靠近,就被禁軍抬起一腳踹飛。姬椋身體懸空飛向了寧嬪的棺槨,重重砸在了“姬鬆”的輪椅邊。這一腳幾乎要了姬椋的命,他倒在地上雙眼上翻差點背過氣去。過了好一會兒,他身體猛地一震,吼間發出了變了調的呻、吟聲。
絲絲血沫順著姬椋的唇角向外溢出,他艱難地翻了個身吐出一口鮮血,氣喘得猶如老牛。
顏惜寧急急地扶起姬椋,他壓低聲音湊到姬椋耳邊低聲道:“皇兄,不要硬碰硬。”
姬椋情況不樂觀,沒有止血的斷臂還在流血,就在他倒下的功夫,地上已經積了一大片暗紅的血液。不知姬椋出事時身在何處,他衣衫單薄,顏惜寧扶起他時,他的身體涼得像是冰塊還在不自覺的顫抖。
就在顏惜寧扶起姬椋的時候,他的血還在向下滴落。顏惜寧眉頭皺起,這樣下去姬椋撐不了多久,他需要得到醫治。
幸虧今日葉林峯跟著他們來到了宮中,就是不知道葉林峯願不願意救治姬椋。顏惜寧抬眼看在人群中尋找葉林峯,然而他隻看到烏壓壓的人頭,愣是沒能找到這個神出鬼沒的神醫。
看到昔日的仇敵倒在麵前,姬榆暢快不已。他踱著步慢悠悠走到姬椋麵前,看著癱坐在地上直喘粗氣的姬椋,姬榆唇角勾起了邪惡的笑容。
他抬起腳踩住姬椋胸口,虛弱的姬椋哪裡經得起他踩?悶哼一聲後,姬椋再一次躺回到地麵。
顏惜寧手足無措,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避開。然而姬椋太慘了,要是他真走開了,隻怕姬榆會要了他的命。
姬榆此時還能給顏惜寧一些薄麵,他微微頷首不容置喙道:“三皇兄和皇嫂先去一邊,朕同二皇兄有話要說。”
顏惜寧遲疑地看了姬椋一眼,他不敢同現在的姬榆硬碰硬,隻能推著“姬鬆”向一邊挪了兩步。
礙事的兩人挪開了,姬椋頓時暴露在了姬榆的眼皮子地下。姬榆居高臨下唇角邪惡地上挑著:“皇兄,躺在地上任人踐踏的滋味如何?不好受吧?”
姬椋有氣無力,但是他依然在堅持:“有什麼衝著我來,放過我母妃……”
姬榆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話,他放聲大笑。等他笑完了之後,猛地變了臉色眼神陰鷙地直視姬椋的雙眼:“放了越貴妃衝著你來?你以為你是誰?我還會像以前那樣聽你的話?”
姬榆長長舒了一口氣,扭頭看向棺槨前的靈位聲音縹緲:“你和你的母親踩在我和母親的頭上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你們知道這二十多年,我和我的母妃,是怎麼活下來的嗎?這筆賬,我們今日要好好清算。”
姬椋隻覺得可笑,姬榆的腳不從他胸口挪開,每說一句話他都無比艱難。他額頭上青筋直爆,咬牙切齒道:“我和我母妃向來關照你們母子,何來踐踏一說。”
寧嬪是越貴妃的侍女,越貴妃確實惱怒她不經自己允許上了龍床。可自從寧嬪有了姬榆之後,越貴妃一直小心翼翼照顧她,衣食住行上從沒少過姬榆母子的。
姬椋更是如此,雖然從小到大他有些看不上姬榆。但是他們好歹是一個院子出來的皇子,加上他的母親是自己母親的侍女,他早已將姬榆當成了自己人。
姬榆猛地一甩袖子,他冷笑道:“關照?不,那不是關照。你從未尊敬過我和我的母後,在你心裡,我就是你養的一條狗。你根本沒把我當成你的兄弟,你和你的母親,將我和我的母後當成了你們的助力。你們心情好,我們便過得好一些。你們心情不好,我和母妃就得提心吊膽。”
從姬榆記事起,他就是姬椋的小跟班。宮裡的勢利小人不少,到處都是捧高踩低的人。作為一個院子裡出來的皇子,姬榆就是姬椋的陪襯和對照。
姬椋聰慧,他蠢笨;姬椋通情達理,他木訥憨直……姬椋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從小到大,隻有姬椋不要的東西他才有資格染指。
原本他早已認命,這輩子隻想做個閒散王爺安度餘生,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卑微的心願,他依然無法達成。隻要他想消停,身邊總是有人提醒他:看啊,你這個窩囊廢,一輩子隻能活在姬椋的陰影下。
漸漸的,他腦子裡有了個疑問:同樣是皇子,為什麼還要分三六九等?就因為他的母親是寧嬪嗎?因為他的母親是個侍女,所以他就低人一等了嗎?
可是三皇子姬鬆的母親也隻是個江湖女子,論地位不會比他的母親高貴到哪裡去。憑什麼姬鬆就能去軍中曆練,能做到和太子姬椋分庭抗禮,而他隻能龜縮在這三人的陰影之下?
這個問題在他的腦海中盤桓了數年,期間他也爭過鬨過,然而越是爭,眾人對他的態度越差。終於有一天,他在平遠帝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不耐煩。那時候他才明白,原來他不是他做得不好,而是因為他不被愛。
他的母親不被父皇喜歡,連帶著他都要低人一等。哪怕他有實力,彆人也會輕視他。
憑什麼?平遠帝不喜歡他,難道他就該死嗎?他不甘心。
從那一刻開始,他就發誓有朝一日,他要讓欺辱他的人付出代價。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要成為楚遼的皇帝。隻有做了皇帝,才有無上的權利,才能讓狗眼看人低的人畏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