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琪愣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牽著甜甜準備逃跑,卻被梁琴一把給抓住了。
班主任覺得有些不對勁,猜測這其中可能是有什麼家事,找了個理由默默的退了出去,臨走前,還頗為貼心的為三人合上了門。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路一琪板著小臉,等著梁琴開口。
她原以為梁琴一開口就會說那一千塊的事情,心裡也在盤算著一會兒應該怎麼應付梁琴,卻沒想到梁琴隻是默默的遞過了一個鋁飯盒。
路一琪接過鋁飯盒,有些詫異:“這什麼?”
梁琴將頭發撫到腦後,笑道:“牛肉餃子,按照咱家的規定,冬至都得吃餃子,我想著你在蔣家可能吃不著,就送到學校來了。”
路一琪拿著飯盒心中酸楚,梁琴的牛肉餃子曾讓她多麼喜愛,每回快到冬至時,她都會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就這麼盼著,能在冬至時和梁琴還有路振國坐在一起吃碗剛出鍋的餃子,喝口熱騰騰的餃子湯,在那難得的團圓日子裡,路振國會難得的給她個好臉子,願意聽她分享一些學校裡的趣事......
梁琴看著路一琪的神情,心中得意,打著感情牌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餃子了,和你爸一樣都喜歡吃牛肉餡的。還記得饑荒那年嗎?那會兒是真的苦啊,彆說是肉了,就連糧食都沒得賣。偏偏你那不省心的爸還鬨著想吃牛肉餃子,為了給他解饞,我就四下打聽,快到冬至時才聽你姥說小梁村那裡餓死了一頭牛,能買到一些牛肉。為了買牛肉,那時候我帶著你騎著自行車騎了個把小時才到了小梁村,等到了地方後才發現隻剩下了一副牛下水了,那時候咱們就拿著牛下水做了餃子,你和你爸吃的都挺歡實的......”
路一琪也陷入了回憶,她還記得那天回到家後,她們母女兩突然發現了兜裡少了五斤的糧票,那會兒全都缺糧,就連一直富裕的爺奶都拿不出太多的糧票來補貼他們。那五斤糧票對於當時的家裡來說相當於兩天的口糧,是十分貴重的東西,為了找回那五斤糧票,她和梁琴來回走了好幾公裡,拿著木棍不停的扒拉路邊的草叢,才終於找回來那兩斤糧票。
梁琴見路一琪麵露感動,接著趁熱打鐵道:“琪琪啊,打從爺奶沒了起,你爸就一直是睡不好吃不香,做夢都想回首都看看你爺奶的墳,頭發都白了好多根。這人啊,老了就想落葉歸根,我和你爸打算回首都了,我們這走之前最擔心的就是你了,昨天那一千塊的事情是我心裡太氣了,才會胡說八道,其實媽這心裡還是有你的。”
“我們也放心不下你,但你都已經上了中專,以後肯定是得在鬆門縣這邊過活了,所以我和你爸啊,打算提前給你相看對象......”
聽到這裡,路一琪的眼裡那絲感動頓時蕩然無存,抿著嘴等著梁琴接下來的後話,甜甜也是緊握著路一琪的手,給予她安慰。
“媽有個朋友,是縣書記的媳婦,他們家條件什麼都不錯,有個獨子,年紀就比你大四歲,長得清清秀秀,白白嫩嫩的,等放學了,咱們約個時間,媽帶你去他家相看相看!你這孩子不是打小被你奶養的瞧不起農村人嗎?這下好了,能嫁個當官人家的獨子,也算是對得起你奶的栽培了吧!”梁琴自認為這條件,路一琪一定會心動。
然而梁琴越說,路一琪的心就越寒,對梁琴僅存的那點期待也是化為烏有,她輕輕的將鋁飯盒擱到桌子上,“不用了,梁姨,這麼好的條件你還是留給小桃吧。”
經曆了那麼多事情,她早就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眼高於頂的小姑娘了,可笑的是與她一個屋簷下十幾年的養母卻還是用老眼光看她。
“你叫我什麼,梁姨?”梁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養了你那麼多年,你出去幾個月就不認我這個媽了?”
“既然已經搬了出去,有些事情還是分清楚點比較好,而且縣書記家的兒子是個傻子,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吧?”路一琪頓了頓,認真的承諾道:“你和路叔叔對我的養育之恩,我這輩子也不會忘。你們放心,我現在還沒什麼本事賺不了什麼錢,等我分配出去了,還是一樣會孝敬你們的。”
梁琴微微一愣,忽然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緊接又搖了搖腦袋,嘴硬的回道:“有些恩情是你能撇清楚的嗎?這些年你吃的喝的花了我和你爸多少錢?我們不需要你分配了出去再孝敬我,隻要你現在孝敬。縣書記家那個兒子雖然是傻的,可也比你這個沒爹沒娘要的孩子好吧,嫁給他就是你的福氣,要不是你是護校生,縣委書記還瞧不上你呢!你一個沒爹沒娘要的小丫頭,在這傲什麼勁,不嫁人,你拿得出那一千塊嗎?”
路一琪聽了這話,張張嘴想說些什麼,甜甜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冷聲道:“梁姨,這些年花了多少錢,琪琪都會還你的,她要是還不起,我們一家子砸鍋賣鐵也會幫她還上。至於那個傻子,要嫁你嫁去吧!”
她和路一琪之所以知道縣書記家的獨子是個傻子,是因為縣書記家的傻兒子方圓一直被散養在鎮小學那一塊,並且算得上是鼎鼎有名的。小學的時候,甜甜她們總能在女廁所那一塊看見方圓樂嗬嗬的衝著小女生們流口水傻笑,看上去猥瑣極了。並且甜甜她們小學同班的姑娘有好幾個都被方圓掀過裙子,因此學校裡的女孩子們看見方圓全都是繞道走的。有時候低年級的孩子要是不認真讀書的話,老師們都會拿方圓來嚇唬他們。
作為朋友,甜甜自然是不能看著路一琪跟方圓扯上關係,而且路一琪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她生怕路一琪聽不得梁琴打感情牌,一時間的就妥協了,所以就趕緊插手此事。
“你說的容易,你一個小姑娘家的,怎麼能代替你爹娘?那可是一千塊,你爹娘舍得出嗎?”梁琴不屑的將甜甜從上到下瞄了一眼。
“梁姨,舍不舍得是我家的事情,到時候我家要是拿出來,你再扯彆的就好了,但現在快到我和琪琪上學的時候了,麻煩你先回去吧。”說完,甜甜用手指了指大門,示意梁琴出去。
“我是怕你們家拿不出錢,浪費我時間!”梁琴麵子上有些過不去,輕哼了一聲,而後扭身離開,走的時候還不忘帶上她的鋁飯盒。
對她而言,拿錢或者把路一琪嫁出去都沒什麼差彆,主要的目的還是回首都擺脫路小桃的威脅。沒辦法,小桃這孩子簡直是個無底洞,下了鄉不好好接受改造,反而一天到晚寫信要錢,不給錢就說要去舉報她和路振國是資本主義。
梁琴簡直是怕了路小桃了,隻能源源不斷給她寄錢。要知道她那公婆在首都可是出了名的硬骨頭啊,最後被舉報後還不是受不了折磨自殺了?
梁琴算了一下,路小桃少的時候一個月能要三次錢票,這些加起來就得百八十塊錢了,相當於路振國一個多月的工資,多的時候兩三百都打不住。就這種花法,饒是她和路振國還有些積蓄,也是扛不住的。
於是兩口子就打算找關係回首都去,到時候路小桃找不著人,也就能消停了。那縣書記的媳婦就是專門做這種生意的,不過她價錢要的極貴,一個人就得要五百塊錢,梁琴雖然有這筆錢,但卻舍不得出。所以一聽說路一琪的下落後,就把這筆錢的主意給打到了路一琪身上,期待著能省一點就省一點,畢竟她和路振國到了首都也得吃喝花用的不是?
至於她離開後,路一琪會過得咋樣,她是不關心了。
反正她養了路一琪那麼多年,收點報酬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路一琪抬頭看了一眼梁琴的背影,見她沒有一次回過頭來,也漸漸的失望了,對著甜甜說:“走吧,快上課了,咱們回教室吧。”
進了教室,甜甜看著路一琪捏著書頁發呆的樣子,無聲的歎了口氣。
有些事情旁人勸多了也沒用,還是得當事人想通了才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