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緣分(1 / 2)

回到反派黑化前 畫七 9870 字 10個月前

第68章

湫十在秦冬霖帳子裡轉悠了一圈,看著曾經叱吒風雲,萬人敬仰的妖帝如今屈尊坐在小小的營帳內挑燈夜讀,原本被琴靈一席話說得沸騰翻湧的情緒就像是撤了火的滾水,起先還咕嚕嚕冒著泡,後麵就漸漸平息下來。

什麼君主,帝後都是白搭,該看地形圖還得看,該找遺跡還得找,這樣的身份除了會給他們帶來危險和無數老熟人外,實在沒有半點好處。

該怎樣形容呢,原本惶惑無助,覺得世界整個翻天覆地,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的心情突然從半空中落了地,覺得其實也沒有什麼,日子還是一天天照樣過,他們前世再如何,也都是過去的事了,出了少數幾個人,其餘不會有人知道、關注這些。

他們還得一步一步往前走,得麵對秘境中的險象環生,得竭力獲得傳承,出去之後,也要爭取在六界盛會上獲得一個不錯的排名,讓父母驕傲,為家族爭光。

什麼都沒變化。

宋湫十還是宋湫十,秦冬霖還是秦冬霖。

湫十整個人鬆懈下來。

她這十幾日都未曾闔眼,在穀雨城的時候白天要去流雲宗偷偷鑿石頭,夜裡要留在院子裡感悟琴意,忙得像陀螺一樣轉,才回主隊,又聽聞這樣驚天動地的消息,神經時刻緊繃著,現在放鬆下來,懶洋洋地趴在案桌上,看著看著月明珠下的清瘦身影,眼皮一頓一頓往下沉。

很快,她呼吸平穩下來。

琉璃燈盞投射出的昏黃光亮下,秦冬霖像是察覺到什麼,他微不可見地側了下首,在看清案桌上的場景時,手下的動作稍稍頓一下,因為手掌撐在桌麵上而彎下去的背脊挺直,幾乎是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腳步已經像是有意識一樣,落到了黑色沉木桌椅邊。

她白天跟麻雀一樣,嘰嘰喳喳鬨騰個不停,但睡著時卻顯得很安靜,乖巧。

手裡還虛虛地捏著一杆筆。

秦冬霖長指微頓,將點著墨汁的筆從她手裡輕輕地抽出來,她睡得不安穩,頓時有被驚醒的意思。

他恰到好處地開口,嗓音雪一樣清冽,又因為刻意壓低了些聲音而現出點沙沙的啞意來:“沒事。”

“睡吧。”

事實證明,睡著了的湫十,遠比醒著時要聽話。

她長長的睫毛又安靜地覆蓋在了眼皮下方。

因為手裡的筆被抽走,湫十的手便呈現出一個空心的小拳頭,看著很秀氣,又現出一種單純的稚氣來。

天寒地凍,冰川內的寒氣不比平時,湫十身體不好,讓她這麼趴在桌上歇一晚上,都不需等到第二日清晨,她整個人都會蔫下去,又是頭疼腦熱,連帶著嗓子都要跟著疼,嚴重起來喉嚨裡跟堵了棉花似的,根本發不出聲音。

若是從前,秦冬霖這個時候,該斂著眉凝著聲將她喚起來,不是讓她回自己帳子裡,就是讓她到窗邊擺著的羅漢榻上歇著。

可現在,鬼使神差般,他的視線落在那張未施粉黛,顯得乾淨,還帶著些稚氣的臉龐上,明顯有瞬間的遲疑。

這段時日,她給他的感覺確實跟從前有些許不同。

那日,她湊上來,仰著一張白瓷般的小臉,學著南邊姑娘的吳儂軟語一聲聲勾著叫他哥哥的時候,他確實有一瞬極短暫的錯愕,以及一種無法言說的悸動。

覺得她長大了。

可現在看著,又分明沒有。

她眉眼彎彎,枕著手背睡得無知無覺,像一隻沒有防備心的小獸。

秦冬霖垂著眼,手腕骨在清冷月色下格外的白,他低而含糊地歎了一聲,半晌,彎腰,將骨架纖細的人從凳子上抱起,走向帳子邊開著的小窗上擺的一張雕花小床。

他眉頭皺著,那副神情,那副姿態,實在算不上多心甘情願,可手下的動作卻很輕,透著一股與他氣質不符的溫柔沉靜。

她真的沒什麼重量,小小的一個,在他懷裡蜷縮著,清甜而乾燥的花草香很緩慢地流淌出來。

秦冬霖其實是一個十分追求簡單和清爽的人,他不喜熏香,不喜繁複的布置,不喜太招搖的著裝,可偏偏宋湫十喜歡研究各種各樣的香,喜歡花裡胡哨的布置,喜歡五顏六色好看的衣裳。

她大膽而熱烈,喜歡的東西一定要去嘗試,合眼緣的東西一定要買下來,惹她生氣的人和事一定要反擊回去。

很奇怪的是,那些原本秦冬霖自己覺得無法適應,甚至接受不了的事,跟一個人沾上邊之後,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樣令人反感。

幾十步的距離,秦冬霖將人放到榻上,替她掖好被角,自己則在床沿邊坐了一會。

在這樣安靜寧謐的夜裡,他幾乎是不可抑製地想起了早前婆娑說的那番話。

誠然,那是一段不太愉快的交談。

男人間的對話,往往直來直往。婆娑沒有妖月那樣含糊其辭的本事,也覺得沒必要瞞著秦冬霖——他早晚會知道這些。

瞞是瞞不住的。

因而,婆娑索性和盤托出。

婆娑身為君主座下十二司統帥,對當年的事,了解的情況比妖月多,這導致後麵談話時,他朝著秦冬霖丟下去的,都是一顆一顆的炸、彈。

——“君主,您與帝後,是兩世的緣分。”

床榻上此刻躺著的,整天精力充沛的小妖怪,原來在中州時,已經同他結過一次契,給他當過一回夫人了。

他不由得想,成婚後的宋湫十,會是什麼樣子。

是跟現在似的,依舊喜歡纏著他哼哼唧唧,受了丁點的委屈都要還回去,回來之後還要跟他告一通小狀的小孩子性情,還是終於成長了些,也穩重了些,會獨當一麵處理好事情,也會在觥籌交錯的場合揚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

他們在同一座宮殿中生活了數萬載,看過千姿百態的人,賞過陰晴圓缺的月。

同一座書房裡,大概會擺著兩張案桌,一個在南麵,一個朝北麵。他坐在一邊處理公文,她趴在另一邊的桌麵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手上晃得人眼疼的戒指,或者哪一天,他惹她不開心了,她就又開始拿著兩三個小玉碗和玉杵搗鼓一些稀奇古怪,刺鼻又難聞的香料。

睜眼是清晨朦朧的霧,閉眼是深夜高懸的月。

攜手高坐朝聖殿,享受過無限尊榮後,在巨變麵前,他們為了心中信念,為了座下臣民,亦能從容赴死,約定來生。

古籍上記載,那樣雲卷雲舒,潑水作墨的日子裡,君主與帝後是英雄所見略同的誌趣相投,也是天驕一輩間的惺惺相惜。

婆娑卻說,不止如此。

秦冬霖慢條斯理地將她不知何時伸出來的手臂抓著塞回了被裡,垂眸,想。

就這樣的性情,前世,隻怕也改變不了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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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長廷和流夏頂著深夜直往骨縫裡鑽的寒意,手裡拿著兩卷樣式古樸的竹簡,站到了點著燈的帳外。

被一層肅殺的劍氣擋住了去路。

長廷清了下嗓子,低聲道:“少君,您讓我們查閱的資料,已經整理出來了。”

半晌,流轉的劍氣為兩人讓出一條道。

長廷和流夏一前一後進了營帳。

帳內比帳外暖和許多,長廷先一步將手中竹簡遞上去,他待在秦冬霖身邊多年,知道後者的性格,儘量長話短說:“少君,結合天妖兩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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