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要出去幾日,長廷留在西院門口守著,有什麼事,隨時吩咐他。”秦冬霖道:“院內院外布置了結界,沛遺也在,沒什麼危險,你若是想,可以去街上走一走。”
湫十搖了搖頭,模樣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不出去,我等你。”
再平常不過的兩句話,秦冬霖卻分明聽出了一兩分依賴的意味,他動作頓了一下,頎長的身子微彎,虛虛攬了她一下,道:“三天。”
“三天後就回。”
湫十在他懷裡低聲應了句好。
===
宋湫十回來的消息沒能瞞過阮芫,所謂知子莫若母,在她帶著人踏進西院,看到不卑不亢迎上前的長廷時,該明白的不該明白的,此刻全都如明鏡般映入腦海中。
“夫人。”長廷笑著道:“魔君有令,西院不準任何人踏入。”
“長廷,你要攔我?”阮芫當了多年妖主夫人,聲音一冷,儀態自然而然顯露出來,她一身華服,深深吸了一口氣,皺眉道:“你自幼跟著冬霖,他前些年是個什麼樣子,你不知道嗎?”
長廷看了眼跟在阮芫身側的流夏,眼皮不動聲色一跳,當著院門的身體並沒有挪開,“回夫人話,臣之職責,隻有遵君令。”
“這個君令的意思,是連我都要攔?”
“臣不敢。”長廷垂首,推太極似的打起了官腔,“魔君的命令,臣不敢違抗,夫人不若等魔君回來,屆時,有魔君陪同,想去哪裡,自然都去得。”
來來回回這麼幾句,阮芫已經徹底沒了耐心,她寬大的袖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強勁的氣浪迫得空中的雪花都凝了下來,落下來的一瞬,像下了一場冰棱雨。
阮芫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自身修為高強,攻勢逼人,就欲直接掃開長廷,強行入院。
長廷臉上的笑意在此時徹底收斂,他衝著阮芫抱拳,道:“夫人,得罪了。”
阮芫帶來的人都不敢上前,長廷這邊守門的人也不敢對阮芫出手,你來我往眨眼便是十幾個回合的交鋒。半空中,流雲翻轉,如水般的霧氣湧入靈氣光陣中,攪動著風雲,天色陡然黯了一個度。
“夫人,即使無人守門,這院子,你今日也進不去。”長廷攻擊為少,躲閃為多,他一邊靈活騰空,一邊道:“魔君設置了結界,無湫十姑娘允準,任何人都進不去。”
阮芫眸光一厲。
打鬥至一半,湫十走出院門,一層無聲結界自動籠罩住她的身形,將所有攻擊餘波,狂風驟雨擋在結界外,她壓抑地咳了兩聲,道:“長廷,讓夫人進來。”
長廷收手,忍不住皺了下眉,道:“姑娘……”
剩下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可那意思,已經十分明白。
這氣勢洶洶帶人闖門的架勢,足以說明來者不善。
而這些,湫十怎麼可能不知道,她便是閉著眼睛想,也能想象到阮芫的心理,可她是秦冬霖的母親,是曾經真心疼愛她的阮姨,就憑這兩點,她今日也斷不可能將阮芫關在門外,置之不理。
她低聲道:“請夫人進來。”
長廷沉默片刻,道:“是。”
冰天雪地裡,院落中幾乎看不到綠色,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小院的石桌上,雪堆了幾指深。阮芫冷著一張臉邁入結界,湫十照著規矩給她行了個長輩的禮,聲音低柔,帶著些不太明顯的沙啞:“阮姨。”
“彆這麼叫我。”阮芫的語氣要多冷有多冷,她道:“也受不起你這個禮。”
湫十默不作聲。
阮芫不是頭一個對她說這樣話的人,可這樣的話,即使聽多了,聽習慣了,也還是有些刺耳。她微不可見地抿了下唇,又在下一刻鬆開。
“行,我今日來,也不做什麼惡人。”女使輕手輕腳搬了張寬凳到阮芫身後,阮芫坐下來,居高臨下近乎審視般地道:“如今妖魔兩族與天族大戰在即,你父母兄長這麼多年對流岐山,對冬霖支持幫襯有加,我記著這份情。”
“隻是你不該住在這裡,不該再出現在冬霖眼前。”
阮芫看著眼前站著的纖細倩影,三月柳枝條一樣柔嫩,說不恍惚,不唏噓,內心毫無波動,必然是假話。
她甚至時常想,這是不是浮世大夢一場,現實裡,秦冬霖還好好的沒有墮魔,湫十也沒有將流岐山置於如此不堪之地,那他們現在該是什麼樣子,想必早已經成婚了吧。
可世上哪來那麼多如果,哪來那麼多的黃粱夢。
湫十始終站著,脊背挺直,不為自己辯解半句,阮芫說,她就默默地聽著。
“宋湫十,當年的婚事,怎麼也不是我們逼著你求著你非你不可,是你一邊追著冬霖跑,鬨得滿世界都知道你們感情好,關係好,是定下來的一對,當初走的時候,也是真渾然不顧忌半點冬霖的感受。”
“你摸著良心說一說。”阮芫勾著唇,語氣嘲諷:“冬霖對你不好嗎?他哪裡對你不好?自幼什麼好東西不是讓給你,你哪次惹禍不是他替你撐腰,稍微有一點時間,也是跟著你出去走動跑西瞎胡鬨,結果呢,你就是這麼對他,這麼對我們的?”
“對不起。”湫十接連說了好幾聲。
她說對不起。
她說全是她的錯。
是她對不起流岐山,對不起秦冬霖。
“罷了。”阮芫不耐地擺了擺袖子,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不想聽你道歉懺悔,隻求你彆再來禍害冬霖,他還得娶妻,還得生子,實在經不起你的禍害。”
“你是主城的姑娘,我不怠慢你,魔宮非你容身之所,彆的地方不安全,我已讓人收拾出來一處院子,你就遷到那住著吧。”說完,阮芫不等她拒絕,又道:“這件事,我自然會跟你父母親商議,想必他們也會體諒我一番良苦用心。”
湫十住在哪都無所謂,可她擔心秦冬霖的狀態。
“我不能走。”湫十的聲音很輕,語調卻堅定,“我答應他了的。”
“這件事,我和他父親此生絕無可能同意。”阮芫眯著眼,一字一句逼問她:“墮魔之後,他再未拿起過手中的劍,你現在還想讓他與父母決裂,徹底叛出流岐山嗎?”
湫十抬眸飛快看了她一眼,驀的將唇咬出一道深深的齒痕。
她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秦冬霖一定會非常為難,而她留在他身邊,最怕的就是他會為難。
“流夏,這事你來辦。”阮芫側首對身邊著勁裝,英姿颯爽的女子吩咐,話語不容人置喙:“將主城姑娘帶下去,好生伺候。”
流夏凜聲道:“是。”
“流夏,你要違背魔君命令嗎。”長廷才從阮芫丟出的金色乾坤球中脫困,涉及正事,他麵上的溫潤麵具崩碎,聲音不由嚴厲許多:“你也是魔君座下的人,你不要命了嗎。”
阮芫指尖飛速轉出一抹金色,長廷被這種由妖主煉製出來,專門困人的乾坤球煩得頭疼,又因為修為尚有差距,不能直接破除,每次被乾坤球砸中,都有小半個時辰的被困時間。
半個時辰,對有心辦事的人來說,足矣。
流夏將吸入了淺雲香的宋湫十帶走之後,阮芫心裡一直繃著的一根弦終於稍微鬆了些,等長廷麵色難看脫困的時候,她已經在指揮女使將西院恢複成了湫十入住前的樣子,仿佛不久之前,她的存在就是一場無痕夢。
長廷看著流岐山的人將屋裡的東西搬出搬進,恢複原樣,一個頭比兩個大,心口都涼了一截。
秦冬霖得到消息回來的時候,一路頂著風雪,哪也沒去,徑直到了西院。
女使和守門的護衛嘩啦啦跪了一地。
小小的四角亭,四四方方的水榭,古色古香的房間,他推門進去時,依舊有嘎吱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可裡麵的擺設,布置,清清冷冷,像是許多年未曾住人了似的。
該有的都有,唯獨那個說會在屋裡乖乖等他的人沒了。
遍尋無果,秦冬霖大步跨出門檻時,腦子裡近乎是一種被正麵直擊的惶恐之感。
他想,
這一次,她多久能回來。
又一個三千年嗎?
天地變色,魔雲濃稠,伍斐和宋昀訶,伍叡等人一齊衝進屋的時候,秦冬霖手掌撐在八仙桌的桌麵上,鴉羽似的長睫垂在眼瞼下,冷白的膚色中,額心正中心,詭異扭曲的魔紋流淌出鮮血一樣的紅色,那些令人膽寒的符號一個接一個融入肌膚之中,給人一種類似直覺般的妖異和危險之感。
“秦冬霖,你冷靜點!”伍叡反應迅速,他一邊跟其他人飛快布置一層接一層的結界,一邊高聲道。
“她人呢。”秦冬霖的聲音輕得令人毛骨悚然,他目光掃過伍斐,掃過宋昀訶和伍叡,又落到匆匆趕過來的秦越和阮芫身上,手掌中躍動的黑色焰火明滅不定,他再一次重複,語氣一次比一次輕:“宋湫十在哪。”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其實有些話,想和大家說一說。
追我文的讀者大多知道,我其實是一邊工作一邊碼字,時間有限,很多時候,都是淩晨更新,第二天早上又爬起來去上班。我碼字速度比較慢,之前正文更新時間雖然不能確定,但基本都是日更的,隻是更完正文之後,我身體不太行了,實在撐不住需要給自己一點緩衝時間了,所以沒有申請榜單,同時定下了隔日更。
但我沒有做到,這個無可辯解,十分抱歉寶貝們,真的,大家也不要幫我說話,這是我自己說話不算話,同時也汲取教訓,下本一定有存稿了再開。
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看書愉快。
本章評論都有紅包,給大家的補償。
愛你們。
晚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