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和平拿著罐旺仔牛奶, 撐著傘坐在籃球場邊上的長椅上。
今兒下了一天雨。到現在, 下午放學了, 還在下小雨。露天籃球場地麵的紅綠色塑料膠皮都被浸得顏色發深。
下雨天天黑得也格外早,不到六點鐘, 天已經半黑。
籃球場空空蕩蕩的, 就衛和平和江淮兩個人。
江淮手腕一勾, 籃球脫手, 正中籃筐中心,“嘭”一聲, 砸在地上,又彈回江淮手裡。
他身上的校服襯衫前後都被淋得發透, 辮兒發尾濕成一縷,黏在肩側。雨水慢慢淌到下巴頦兒, 劃過喉結。
江淮單手托球,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五點五十九。他朝衛和平走過去:“走吧,不打了, 六點了。”
江淮隨手把球遠投進裝球筐, 衛和平扔給了他一罐旺仔:“江淮, 你真要參加下周的淘汰賽?”
江淮接住,勾開拉環, 仰頭喝了半罐。“看看吧, 不一定。”
江淮說過, 除了考試, 他不參加學校任何體育集體活動。
但這幾天,江淮天天來籃球場練籃球。
除了江淮想參加下周的籃球淘汰賽以外,衛和平也找不著彆的解釋了。
隻要江淮想上場,上場是肯定沒問題。籃球賽說是招12個人,5個主力,7個替補……但實際上,能把主力招全了就不錯了。校籃球隊總共就那麼幾個人,普通同學上場打比賽,就是菜雞互啄。在大家菜得不分彼此的情況下練練配合,在有全場帶躺的強者參與的情況下,一切以強者為準。
但問題是,江淮怎麼突然想參加籃球賽了?
衛和平說:“彆不一定呀,你要報名,咱們班肯定穩了。”
上高中以後……或者說,初三下學期以後,衛和平就基本沒見過江淮打籃球了。
但初三下學期以前見過。
賊他媽牛逼。
江淮那句“不參加任何集體體育活動”就是在初三下學期說的,衛和平一度以為這是為了祭奠出國的老秦。高山流水,球友難覓。
但後來衛和平發現是自己想多了,單純是因為Alpha和Omega在16歲前後都開始信息素腺體的發育,江淮不想聞見除了他以外的任何Alpha的信息素。
江淮掀起襯衫下擺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我不參加也穩了,趙天青就是籃球體育生。”他說,“再說就一菜雞互啄的比賽,能不能晉級,關我屁事。”
衛和平:“淮哥,你的集體榮譽心呢?”
“沒有。”
衛和平:“……沒有那你天天來打籃球乾什麼?”
“上周翹課,薄漸和林飛說我和他出去練籃球了。”江淮一停頓:“他說我是籃球賽主力。”
衛和平:“……”
江淮把剩餘半罐旺仔牛奶也喝完了,“嘭”地把錫罐扔進垃圾桶。他撿起地上的折傘撐開,沒什麼表情:“你先回宿舍吧,我去趟教室。”
天黑了大半。
最近換季降溫,阿財中招,感冒在家,請了兩天假。所以今天江淮不用去明誠小學接她。
放學已經有大半個小時了,學禮樓走廊空空如也,隻亮著幾盞頂燈,在地板上投出幾個光圈。一條走廊上隻有江淮走動的聲響。
江淮推開後門,卻看見後桌還在。
薄漸立在課桌邊,不急不慢地收拾東西。
他偏頭:“怎麼回來了?”
江淮開口:“你還沒走?”
又各自回答:
“嗯。”江淮應。
“沒走。”薄漸說。
江淮去桌肚拖了書包出來,後桌在後輕笑道:“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帶書包回家了。”
教室關了燈,沒拉窗簾。天黑了,光線昏暗。
江淮彎腰找書,薄漸望見他整件襯衫都幾乎濕透了。快十月份了,又下雨,天稍有些冷。襯衫濕漉漉地黏在他身上,連細細鼓起的脊索都清晰可見。
薄漸問:“你沒帶傘麼?”
“帶了。”前桌頭也沒回。
“那你冷麼?”
“不冷。”
“我把燈打開?”
江淮終於一頓。但不是因為薄漸,是因為太暗了,他看不太清他抽出來的是生物練習冊還是化學練習冊。
江淮並不做作業,但每回放學他都會往書包裡填兩本書。因為書包癟著不好看。
江淮:“你開吧。”
“哢噠”。教室最後一盞燈管亮了。
昏暗中的線條明晰起來。
薄漸看見前桌蒼白的耳垂。他頭發也濕了。薄漸問:“你出去淋雨了?”
江淮扭頭,眯眼瞥了眼薄漸:“您不是在林飛麵前編我下周要參加籃球賽麼?”
“你出去打球了?”
“是的呢。”江淮說。
薄漸和江淮隔出一張課桌的距離。薄漸望著江淮。二中的夏季校服上衣就是一件薄薄的白襯衫。許多,或者說大部分女生和Omega,都會在襯衫裡套個短T或者背心。
但江淮似乎從來沒有他是Omega的自覺性。
乾的沒事,濕了……就有點糟糕了。
薄漸低垂下睫毛:“你下周要參加籃球賽了麼?”
江淮沒說話,側身對著薄漸,掂了掂挑出的三四本書,一股腦塞進書包。
細長的手指輕輕扣在課桌桌麵。
薄漸稍稍抬眼,聲音極輕:“那你想好……要不要借我的信息素了嗎?”
江淮扭頭看過去。
薄漸望著他。薄漸神態斯文,看不出心思。
江淮扭回頭:“不需要。”
“被人發現沒有信息素也沒關係麼?”薄漸問。
江淮挎起書包,終於麵對薄漸站著。他問:“被人發現我沒有信息素,和被人發現我身上是你的信息素,主席,你覺得我選哪個?”
薄漸輕輕笑了下:“但除了你,沒人聞到過我的信息素。”
江淮皺眉。
薄漸說:“對於一個青春期的Alpha來說,不小心讓彆人聞到他的信息素的確無可厚非,但總歸是不禮貌的行為。”
江淮:“所以你在說你自己麼?”
薄漸神色不變,他並沒有把他要說的話說完:“所以我會儘量避免和同學有親密接觸。”他瞥向江淮,“但你聞到我信息素的那幾次,都是你主動的。屬於避免失敗的範疇。”
江淮:“……”
“反正已經失敗了。”薄漸說,“再繼續下去也無所謂。幫你也是為了幫我自己。”他低眼望著江淮,身上的校服連翻折的衣領都是齊整的,神色中卻帶著點漫不經心:“好學生總不能三番兩次地因為撒謊被叫到辦公室去。”
他說:“我會羞愧的。”
從前不認識薄漸的時候,江淮對薄漸的印象就是真善美,偉光正,全麵發展,小白臉潛力股,自帶聖光Buff。
現在一看,是真他媽的放屁。
江淮似笑非笑地問:“是麼?看不太出來。”
“我是個內斂的人。”薄漸說。
“……”
薄漸的手指勾在拉鏈上:“要試試麼?”
“試什麼?”
薄漸:“借我的信息素。”
江淮眉頭蹙起來:“穿你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