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默了大半天,終於開口:“那這件事,就等劉暢從醫務室回來再……”
“砰”,門氣勢洶洶地被扭開了。
高跟鞋磕在瓷磚地上的咯噔聲,門口站著一個高個女人,穿著黑職業套裙,細腿伶仃,臉頰枯瘦,一張薄而長的嘴巴:“林老師在嗎?”
老林突然閉嘴。
女人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進來。她誰也沒看,把一張醫務室開的證明扔在林飛辦公桌上:“劉暢被你們班的學生給打了,我是老師,但也是劉暢母親……林老師,你讓打人的流氓給個說法?”
劉毓秀一把細嗓子,又尖又利,咄咄逼人。
醫務室證明都拿過來了,劉毓秀肯定見過劉暢了,但還從頭到尾沒提過“江淮”倆字,好像“江淮”這個名兒在她這就是一坨垃圾,不值一提。
她沒教過江淮,也從來不認識江淮。
江淮眼皮都沒抬,沒看劉毓秀一眼。
林飛說:“這件事,劉暢和江淮兩個人都有錯,所以先等劉暢……”
老林話沒說完,劉毓秀就尖著嗓子打斷:“我兒子哪有錯?劉暢是被打了,他連還手都沒還手,被人打得一頭血!林老師,現在挨打的也有錯了??”
江淮皺了皺眉,把臉偏一邊去了。
操了,沒帶耳機出來。他聽劉毓秀說話就頭疼。
“不是,劉老師,目前我了解到的情況是劉暢先招惹的江淮,”林飛解釋,“劉暢說了一些難聽的話,然後……”
“林老師,打人的你不罵,你倒先指責起被打的來了是嗎?你是覺得我兒子挨打活該是嗎?”劉毓秀又打斷他,一張嘴機關槍似的,“我兒子什麼性子我不清楚?我不比彆人了解?他會主動去惹事?他會主動去找人打架?劉暢從小到大就沒和人紅過臉,哦,到你們班上,去找人打架了?林老師你就是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的理也得適度,劉暢什麼樣,江淮什麼德性,你當班主任的不清楚?”
老林頭頂冒汗:“不是,你先……”
劉毓秀聲音直接把林飛聲音蓋過去了。她越說越厭惡,眉毛皺得能夾死蚊子,指著江淮,厲聲道:“我也是當了江淮一年班主任的人,林老師你要是還不清楚,那我總該清楚了吧?江淮這種渾事是還乾的少了嗎?上回把混混招惹到學校來打架過了有一個月?當初學校沒開除他,就是留了個禍害!彆說把同班同學打破頭了,就是強-奸Omega這種事……”
“嘭!”
一個玻璃杯直直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玻璃碴子幾乎濺到劉毓秀高跟鞋上。
劉毓秀嚇了一跳,閉嘴往後退:“你乾什麼!”
林飛也嚇一跳:“哎喲!”
薄漸收回手,禮貌地微一笑:“抱歉,但請您先安靜一下。”
江淮扭頭盯著薄漸,眉心起了道褶兒。
劉毓秀心有餘悸,她當然認識薄漸,上回月考還是年級第一,從高一入學就沒變過。她抬頭:“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還摔杯子??”
她指著地板:“把碎碴子都掃出去!乾什麼呢你!”
薄漸沒動,他慢條斯理道:“劉老師,如果您是作為家長身份來找林老師和江淮要說法的話,需要等學校來聯係您,而不是您主動找上門。給您說法的也是校德育處,不是江淮本人。”
劉毓秀愣了下,但她接著反詰:“薄漸,這件事和你有關係?”
“沒關係。”
“沒關係那你……”
“劉毓秀老師,您太吵了。”
劉毓秀沒想到薄漸居然會和她這麼說話,臉色一變:“你說什麼?”她扭頭,“林老師,這就是你們班的學生??”
江淮錯,劉毓秀詰責林飛,薄漸說話,劉毓秀詰責林飛。林飛腦門冒汗,想說什麼,但薄漸輕緩地問:“您不覺得您現在在破壞學校秩序嗎?在辦公室大吵大鬨,您和江淮有區彆麼?”
“你,你這是什麼歪理?”要是說這話的是江淮,劉毓秀現在早給江淮兩個嘴巴子了……但說這話的是薄漸。有的學生,老師就是惹不起。
像二中,都是憑成績進的,大多數都家境還行但不誇張,這種狀況不多見。
但不是沒有。
這種學生犯了事,老師就是得閉嘴,批評要從輕,能視而不見就視而不見的情況。
薄漸高一一年沒翻過車,不光是因為能裝,他上課看課外書,做彆科作業,學校有個什麼活動就翹課,老師也不是眼瞎,也不是傻子,但就是都沒罰過他。
除了林飛。林飛一向秉持著一視同仁的原則,讓這位優秀學生寫了好幾份檢討。
劉毓秀憋半天,憋出一句:“我哪兒大吵大鬨了?你胡說這種話,你還把我當老師嗎?”
“如果您覺得我是衝撞老師,”薄漸微笑道,“您可以把我的行為往上報,讓學校處分我。”
江淮沒明白怎麼個情況,隻心想:操,薄主席這話說的,有點囂張了。
這不就是明著問,你他媽能拿我怎麼樣嗎?
牛逼。好學生有特權?
劉毓秀居然啞火了……劉毓秀閉嘴,這在江淮眼裡,堪比早上太陽從西邊起。
林飛被劉毓秀打斷了好幾回,又被薄漸打斷了一回,他背著手,神情嚴肅:“劉老師,你先回辦公室,這件事的處分我會上報德育處處理,你彆心急,心急也沒有用。”
劉毓秀恨恨地剮了一眼江淮,江淮懶洋洋地杵著,頭也沒抬。
“那這件事就交給德育處下處分了,犯了錯的,誰也包庇不了!”劉毓秀冷哼了聲,“林老師,我先走了。”
老林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坐回大轉椅。他轉過頭,看了眼江淮,又看了眼薄漸,最後看了眼許文楊……許文楊從頭到尾沒吭聲,不說話就不會引火上身。劉毓秀一走,他很自覺的去拿掃帚把碎杯子掃了。
“江淮,你準備怎麼辦?”林飛問。
江淮沒說話。
林飛又問:“覺得被開除也沒關係?”
江淮:“聽天由命吧。”
“……”林飛沒忍住:“你打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聽天由命?”
江淮靜了幾秒:“我命由我不由天。”
薄漸瞥江淮。
林飛是又生氣又想笑,還想踹江淮一腳,他背著手,瞪江淮瞪了半天。
薄漸輕聲開口:“老師,先讓江淮回教室複習吧。”
江淮扭頭:“??”
薄漸:“下午還要考試……無論結果怎麼樣,先讓江淮考完試。”
“我操,不用……”
薄漸毫無誠意地歎氣:“他為了這周的考試,複習了一個周末。”
林飛挑眉:“是嗎?”
“我輔導的他。”薄漸說。
江淮臉色極差。
“你還輔導江淮了?”林飛驚奇地看了看江淮,頗有種“士彆三日刮目相看”的意思。他稍稍想了想:“那你們就先回去複習吧……這兩天模擬考,也快期中考了,級部老師都是考試當大頭,我估計是耽誤不了你們考試……”老林拍拍江淮肩膀,“好好考!”
江淮:“……”
回教室路上,江淮一路沒和薄漸說話。他在前,薄漸和他隔了兩個身位,不緊不慢地跟著江淮。
江淮進了後門,還有十來分鐘中午放學。班裡亂糟糟的,但不是在前後交頭接耳,不是在問同學題,就是在背公式背單詞。下午還有數學物理兩門要考。
江淮回了座位,隨便從桌肚抽了本書出來。他一回來,前麵有幾個同學抻頭往後瞟他,再轉回去,又抻過來新的幾個。
江淮沒什麼反應,把數學練習本翻開。他瞥了眼手上的紅道道。
背後衣服被扯了扯。
江淮扭頭。
薄漸輕聲說:“貼創可貼。”
江淮有種怪怪的感覺,耳朵發熱。他生硬地伸出手,生硬地說:“給我……謝謝。”
薄漸唇角微勾:“你轉過來,我給你貼。”
江淮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想什麼,說了句“教室人多”。
薄漸看了他一會兒,江淮有點慌,耳朵越來越熱。
“就裝作我在給你講題,”薄漸輕笑道,“你不用害羞。”
江淮:“……!”
他想說“我沒害羞”,但說這種話又好像是在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但不說又好像是承認。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江淮繃緊下巴頦兒,麵無表情地轉身過來,好像無事發生過。
“伸手。”
江淮伸手。
薄漸動作很輕地把江淮的袖子往上挽了挽……江淮手腕很白,掐痕就顯得格外明顯。指肚摩挲過去,薄漸問:“疼麼?”
“不疼。”
薄漸托著江淮的手腕向自己拉了拉,低眼問:“那要我給你吹吹麼?”
“……”
江淮冷硬道:“不用。你到底貼不貼?”
“貼,你彆著急。”
薄漸想親親江淮的手,把江淮刮破的手指含進去。他撕開創可貼,輕輕地在江淮手指上圍了個圈。
江淮垂眸看著薄漸。薄漸神情難得的認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手,碎發垂在額前,淺色的眸子像是流動的鬆脂,讓人會誤以為他很溫柔。
江淮突然覺得手指也發熱,彆過了視線。
趙天青考完語文,去體育館放縱自我,快放學了,拎著瓶可樂回了教室。
他推開後門,第一眼看見了主席捧著江淮的手,離得特彆近,好像要親上去……至少趙天青是這麼想的。
江淮猛的扭頭。
趙天青:“……打擾了,拜拜。”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