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對“父親”沒有印象。
這並非是因為怨恨,憎惡或者某些反感讓他說“我不認識我爸”這種話,而是個不摻雜他本人主觀情緒的客觀事實。
他至少十年沒有見過“父親”了。
而即便是在他小時候,他對“父親”的印象也稀薄得幾近於無。“父親”並沒有來找過他,江淮有且僅有的關乎“父親”的點記憶,就是在他幾歲的時候,“父親”和江儷似乎還有聯絡。
並不多,是“父親”偶爾會來找江儷,想給她塞些錢,塞些撫養費……但江儷都沒有要。
後來“父親”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父親”對江淮來說是個陌生人。他也並不關心“父親”目前的生活、去向。
他甚至都不知道“父親”叫什麼名。“江淮”是江儷給他起的名,他隨江儷姓。
江儷也從來沒有在江淮麵前提起過“父親”。這麼些年過來,江淮僅知道“父親”是江儷的大學同學,江儷還在懷孕,他出軌了,江儷去辦了離婚,去洗了標記。
江淮說:“我不認識他,你不用來問我的意見。”
江儷靜然。許久,她嗓音穩下來,低聲問:“小淮……我和你提過你爸爸的事嗎?”她年長,她是長輩,她應該是孩子的依靠……可她卻不自覺地依靠江淮。
哪怕江淮才十幾歲,可她聽見江淮的聲音,就心安下來。
“沒有。”江淮說。
“我和你爸爸是大學同學,”江儷說,“我懷你的時候還沒有畢業,為了生你,先休學了年,和嚴鬆去領了證……”
這是江淮第次聽說“父親”的名字。
嚴鬆。
他沒出聲,靠在窗邊。
“那時候傻,”江儷聲音低下來,“我和嚴鬆結婚的時候,嚴鬆分錢也沒有……他家條件很差,是從小縣城考出來的,我和他結了婚以後才知道他家裡還背著十幾萬的債……”
她頓住了,不說話了。
江淮也沒有說話,等著江儷開口。
他拉了窗戶,冷風卷進來。男廁很安靜。
好久,江儷才慢慢說:“我年輕的時候做錯了很多事,你沒見過你外公外婆……就是因為我偷偷和嚴鬆領了證,和你外婆吵了架,我離家出走,你外婆心臟病發作了……”她嗓音抖起來,“我,我沒臉回去了。”
她說:“我連我媽最後麵也沒見上。可嚴鬆……嚴鬆也,也背叛了我。”
江淮靠在窗牆沿兒,他習慣性地摸進衣兜找煙盒和打火機……可因為和薄漸在起以後他就很少抽煙了,這周開學新換校服,他沒在衣兜裡放煙。
“他找了和我大學同班的個女同學,”江儷說,“那個女同學家庭條件很好,她也喜歡嚴鬆……你爸和我去辦離婚的時候,和我說他想當人上人……”
江淮低著眼,不出聲。
江儷說:“他和我離婚後就又結婚了。他現在有個beta兒子,應該和你差不多大……他當了倒插門女婿,現在有錢了,他老婆前兩年車禍死了……所以他來找我,問我能不能複婚,說你也是他的兒子。”
個人的臉皮能有多厚?
江淮像聽了句平常的話,又平常地回:“讓他滾。”
“我拒絕了,我這輩子死也不可能再和他複婚,”江儷深吸口氣,“但他直糾纏我。嚴鬆說能給你更好的家庭環境,教育環境……說他老婆死了,他丈人年邁不管事,等到以後,你也是他的兒子,你也能繼承他的財產。他說我可以拒絕,但我沒資格替你拒絕,讓我來問你的意見……他在國內,嚴鬆想和你見麵。”
江淮沒什麼表情:“我沒爸,所以你不用來問我。”
“好。那我去和嚴鬆談。”江儷慢慢冷靜下來,想想又咬牙切齒:“無恥之徒!你和星星在家要多注意……我怕這個混賬再上門去找你。”
“不用多擔心。”江淮輕描淡寫道:“你好好工作。既然他在國內,把他拉黑就好了。他做不出彆的事。”
江儷時有種輩分錯置的羞愧,她“嗯”了聲,問:“今天開學了吧?”
“開了。”江淮說。
“在學校好好努力學習,快高三了,”江儷說,“我看你期末考試進步很大……定目標,有想上的學校了嗎?”
風從窗縫鼓來。江淮微微側眼,望向窗外藍色的天:“可能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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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優秀企業家薄賢先生,在百忙之,收到妻子條……不是,是很多條微信。
忙歸忙,開會歸開會,兒子可以不管,但老婆的消息定要看。
於是薄賢抽十分鐘,把老婆發過來的頁鏈接挨個兒點了遍。
於是下午放學前,薄漸收到了薄賢的數條微信。
他隨手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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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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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又從後門進來的時候,薄主席的手機正逗留在《如何征服你不羈的伴侶?》的試讀頁麵。他瞥過江淮,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回了桌肚。
但江淮沒搭理他,徑直回了座位。
男朋友每天都很冷酷。
薄主席想,他可能還需要本《如何征服你冷酷的男友》的好書推薦。
老林還在開班會,還有三兩分鐘下課放學。
薄漸從後頭,拉了拉江淮的校服後角。
江淮沒回頭,稍往他前桌沿靠了靠,聲音很低:“有事?”
沒事。
就是想讓江淮搭理搭理他,多看看他。但如果直接說“沒事閒的”,薄主席目測要挨打。
他稍頓,矜持道:“可以放學起走麼?”
江淮扭頭:“理由?”
薄漸:“想去你家過夜。”
江淮:“……”
他迅速睃過趴在桌子上睡不醒的趙天青,無情地從薄漸手裡扯回衣角:“沒門,回你自己家睡去。”
薄主席被迫鬆手。他從桌肚拿回手機,勉為其難地下單了《如何征服你不羈的伴侶?》的電子書……此類野雞書目,並不支持印刷紙質、裝訂格式以及出版社、著名譯者的多樣化選擇。
“叮鈴鈴——”
放學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