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發現岩融已經進入了深眠,我不由得舒了口氣。
在徹底把浮動的心緒收斂好之前,還是減少接觸的好……可惡啦,都怪媽媽來這一出,我都不能正常地麵對這些相關人士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了約束自己過分發散的思維有多努力!
“所以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我悄悄地扣上櫃門,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睛試圖清空大腦,“這樣下去可不行,快點變回原來的我——沒事,我可以的,隻要不去想,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過來的不是麼?”
總之,少胡思亂想多做事,忙起來忙起來!
把旅行帶過來的特產整理整理,上網衝浪了解一下最近的大事找回離開前的狀態,一直擱置的日語讀寫提高班也可以開始了,還有先前為了多一條解決辦法報的移植培訓班,雖說已經找到再生搖籃這個解決方法了,不過技多不壓身,去學一學總不吃虧……很好,這麼一盤算,要做的事情還不少。
衝啊,為了更好地自己!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雜念,照著計劃一點一點地將生活重心轉回來,所幸接下來的時間也足夠寬裕,大約真的是為了讓我好好放鬆,我沒有再接觸到夢境的異樣。
除了唯一發生了改變的我,世界依舊按照原有的軌跡前進著。
原有的軌跡……
“咦,給我的快遞?”
這天,剛下班到家的我一頭霧水地拔出鑰匙,順手帶上門,“我最近沒買東西啊?”
“不知道,快遞小哥勤勤懇懇爬了五樓送貨上門,收件人的確是你的名字,”今天在家的是小春,她指了指客廳的包裹,“喏,放那裡還沒動過,我看寄件地址好像是你老家那邊。”
“那就奇怪了,我家如果給我寄東西都會通知我一聲,”我把背包往椅子上一扔,蹲下去仔細打量,“地址的確是老家……這個地址,外公?”
一向不怎麼接觸新事物的外公怎麼會突然想到要給我寄東西?
我謹慎地,先掏出手機,點開母上大人的頭像發了個信息。
總有一種要超出預料的發展,先探探口風。
那頭的母上大人大概正好閒著,很快就一個視頻電話回了過來:“你上次回來不是找什麼東西,後來沒找到還一副很難過的樣子,正好我前兩天去你外公家吃飯的時候順嘴提了一句。”
“也沒有特彆難過吧?”我把屏幕放到一邊,摸出一把美工刀開箱,下意識地反駁:“頂多有點失望,反正找不到也不怎麼影響啦,而且我都已經放棄了,那這個快遞是怎麼回事?”
“就那麼回事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最疼你,一聽這話就去倉庫翻了,”她作努力回憶狀,“到後來真被他找著不少東西,說是反正自己留著也沒用,就一股腦全給你了。”
我哭笑不得:“我看他就是趁著這個機會給我塞東西吧,就上次回去沒塞成功還一直惦記著,你也不攔著點。”
“他性子起來我哪攔得住,至少都不是什麼特彆貴重的,人是你親外公,收著唄,”她笑了,“多記著他的好,回去多看看他就好。”
說話的功夫,我這邊已經開箱完畢,在掏出一層一層的泡沫紙和瓦楞紙後,我看清了箱子裡的那堆東西,一時間不知作何表情。
“不是特彆貴重,也就是說還是有些貴重的吧,不如說好多東西我收真的合適嗎?”我頭痛極了,“銀元,教員頭像的胸針,童鐲,長命鎖……還有一本相冊?”
“都是你外公自己一點一點攢下來的,你可以慢慢看,”母上大人的臉放大,“他們這一輩可喜歡藏東西,他自己也說了,有好些藏到後邊連自己都不知道來曆——花花?你在聽我說話嗎?”
“……在,”我回過神,將不小心掰彎的刀片放到一邊,“在聽的。”
在一大堆的雜物中,有一個不醒目的小盒子混在其中,大概是快遞路上的顛簸,盒子的蓋子被震地開了小半,露出了裡麵的東西。
是一塊染了血的布料。
血跡已經完全陳舊了,導致分不清它原本的顏色,材質不明,基本的形狀還在,可以推測材質韌性很好,目測已經有些年代了……到這裡都很普通,但如果要算上布料上的那個模糊的、卻依稀可以分辨的圖案呢?
我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盒子周圍的東西撥開,捧起——
折疊蜷曲的布料露出了它的全貌。
紅色的下弦月,連接著白色的扇柄——是族徽。
我再熟悉不過的,宇智波的族徽。
‘哢啦……哢嚓……嗙!’
我仿佛聽到了次元壁徹底脆裂的聲音。
雖然一直都有預料,但是這麼明晃晃的事實擺在麵前,我連最後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不是夢啊。
我一點一點地將這塊布料收起,放入盒子中,蓋緊。
外公是被丟棄後撿來的養子,這件事情在我們家不是什麼秘密,畢竟家裡沒有族譜,也沒有時常走動的親戚,這類事情放在那個年代,生下的孩子養不活送走到鄉下的事情並不少見,所以,我一直沒有往異常的方向去想。
這麼說來,他的視力一直很好,每季上山下河,砍柴撈魚,從未失手。自他以後,子輩孫輩,成年後卻都戴上了厚厚的眼鏡。
疑點從一開始就擺在了我的麵前,隻是遲鈍的我一直沒有發現。
“媽媽。”我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以前外公兩隻手的手背上,有沒有一個貫穿的傷疤?”
“怎麼突然問這個?”驚訝於話題的突然轉換,母上大人沒有發現我的異常:“……有的,在……我很小的時候吧?當時見過還被嚇到過,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慢慢地就消失不見了。”
“是這樣啊。”我點了點頭,將視頻通話對準自己,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消失了……就好。”
傷疤代表著牽絆和聯係,既然消失了,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在多年以前,母親還處於幼年期的某個時候,他與另一個世界的最後的一絲牽絆被斬斷,並在多年以後,被時間和土地同化成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看,哪怕是再次接觸,他都不曾記起這件東西的由來。
【是您做的吧?】掛斷通話後,我手指微動,輕輕地撥弄著空氣,【‘母親’。】
【——】
【嗯。】不可知的語言,我卻接收到了她的意思。【謝謝您。】
謝謝您接收了多年以前的他,也謝謝您庇護多年以後的我。
所以,我也該為之前做下的事,善後了。
我對一直擔憂地看著我的小春笑了笑,站起來,走到客廳入門的白板前,寫下自它被安裝後的第一行字。
關於我選擇主動入眠的告知。
“應該還能趕上新年吧?”我一格一格地將日曆劃去,“今年的年休還沒有提,一次性都用掉吧,領導不批就請假,再不行就遞辭職信好了——啊,我最近膽兒真的肥了不少。”
我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畢竟此次一去,不知歸期,也不在乎這些了。
——我從來不相信,憑借我的眼睛可以將一個大活人撕裂次元壁送過來,甚至能得到比它高一次元世界的認可和接收。
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贈予。
我要再一次回到那次被疼痛中斷的夢境,那個現實,去支付可能需要的代價。
……
介於這次是主動方,有足夠時間的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以及並不詳儘甚至是一團糟的計劃,最後趕在跨年的前幾天,將現實能想到的一切安排妥當——最後甚至抱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還補著買了幾份保險。
並且沒有叫醒岩融。
一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心虛。
心虛到在某天狗狗祟祟地將床底下箱子裡有關當事人的本子以及各種黑化下克上的文學打包送給了先前在漫展上有過一麵之緣的瑪修“學姐”。
我敢肯定,這次亂來再次醒來,我的這個半身大概、不,是絕對會氣炸,直覺告訴我很可能會出現一些我無法控製的情況,在那之前,要把一切相關的、有可能的誘發因素統統掐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