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1 / 2)

==第七章==

“狗兒,狗兒……”

薛狗子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張在他夢裡纏繞多年的臉。

“你說得有道理,我以後不多想了。”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就想說一個,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叫我狗兒了?”

招兒不解道:“可我不是一直都這麼叫你的,不叫狗兒,那叫什麼?”

薛狗子沉吟了一下,“你叫我庭儴吧。”

“庭儴?這是你自己取的名兒?狗兒,你怎麼給自己取了個這樣的名兒?”旋即她明白過來,想起大房的才小子仗著自己年紀小,總是背著人譏笑狗兒和黑子一個名兒。

她眼中閃過一抹心疼,連連點頭道:“狗兒、不,庭兒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取個名兒也這麼好聽。以後姐不叫你狗兒了,也不讓外人這麼叫,咱們就叫庭儴。”反正在她心裡,狗兒說什麼都是好的,

薛狗子,不,現在該叫薛庭儴,心裡有些頹然,他不過隻比招兒小了不到兩歲,卻是一輩子都邁不過去的深澗。索性話已經說了,他又道:“還有,你能不能以後彆對我自稱姐?”

這下招兒更加詫異,甚至伸手來摸他額頭:“庭兒你咋了?是不是中了什麼邪?你不是打小就叫我姐的。”

薛庭儴深呼吸,露出一個笑:“可你不是我姐,你以後是我媳婦啊,哪有男人管自己媳婦叫姐的。”

他本是臉色蒼白,半倚在炕頭的被子上,突然這麼一笑,眉眼清俊,竟給人一種不敢直視的感覺。

招兒臉唰的一下炸紅了,話都說不理順:“狗兒,你、你說啥,我、我……”

“難道你不想給我當媳婦,給我生娃兒?”他往近湊了湊。

她猛地一下站起來,斥道:“你個小孩子家家說這些作甚?毛都還沒長齊全!”她說了句薛庭儴最不喜歡聽的粗話,還不自覺:“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把身子養好,至於這些事,以後再說!”

她眼神凶巴巴的,口氣也凶巴巴的,說完就低著頭從碗裡舀飯往薛庭儴嘴裡喂。他瞄了她一眼,老老實實的吃著,突然心情一下子變得極好。

也許以後兩個人可以換一種相處的模式,不喜就去改變,沒必要等她自己明白。

*

招兒扔了爛攤子,扭頭回了屋,留下一大家子人氣氛壓抑地吃完了一頓晌午飯。

期間,孫氏沒話找話說了好幾句,也沒人搭理她。

楊氏食不下咽,若不是公婆在,若不是不想在下麵兩個弟妹麵前丟醜,她早就扔筷子走人了。如今卻隻能按捺下滿腹的憋屈,如同嚼蠟似的吃著麵前的飯菜。

飯罷,孫氏就帶著毛蛋走了,心知兒子今日惹了禍,生怕等下被遷怒。周氏帶著薛桃兒收拾桌子,把碗筷都拿去灶房洗。薛青柏給她幫忙,這麼一盆子的盤碗,周氏一個人可端不動,尋常薛青柏不在家,就隻能她和女兒抬。

屋裡隻剩下大房母子三人,和薛老爺子及趙氏。

楊氏站起來,想回東廂,卻被薛老爺子叫住了。

薛老爺子將自己的旱煙袋拿了出來,從深藍色的煙荷包裡拿出一些自己種的煙絲,卷成一團按進煙鍋裡,然後用火折子點上。

他這一套動作十分緩慢,不疾不徐,熟知薛老爺子性格的人都知道他這是心裡有事。

確實有事,不是有事,他也不會罕見的把兒媳婦叫住。

“俊小子和才小子先回屋去,阿爺和你們娘有話說。”

薛有才看了娘一眼,想說什麼,卻被大哥薛俊才給拉走了。

“爹,您有啥事就說吧。”

楊氏今年三十四,在鄉下這地方,三十多歲的婦人已經不算是年輕了。這裡風吹日曬看天吃飯,所以婦人們都顯得老相。

可楊氏卻保養的極好,麵似圓盤,皮膚白皙,隻眼角有幾道細細的紋路。她穿一身半新不舊的石青色妝花緞褙子,烏黑油亮的頭發在腦後挽了個髻,其上插了根鎏金的簪子,耳朵上戴著一對老銀耳環。稱不上是蔥尖兒,但也白皙柔膩的手,戴了個金戒指。

這身打扮和氣度說是地主家的奶奶也不為過,甚至連趙氏也不如她多矣。

薛老爺子一雙老眼,在楊氏身上來回打了幾個轉,看得她有些站立難安。

正想說什麼,就聽公公突然道:“老大媳婦,你嫁進咱家多少年了?”

楊氏一怔,答:“十七年了,兒媳是十七那年嫁入薛家的。”

“那我和你娘待你如何?”

楊氏心裡咯噔一聲:“爹娘待兒媳如同親閨女。”

薛老爺子點點頭,吸了口旱煙,淡青色的煙又開始繚繞在他的老臉上,讓人看不分明他臉上的表情。

“你是咱們家大媳婦,你娘素來也疼你。你和老大的心,跟你娘和我的心都是一樣的,巴不得俊才能成才。”

楊氏心裡一鬆,忍不住笑道:“俊才讀書可認真了,連我爹都說他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考個秀才不在話下。”

提起最得意的薛俊才,連薛老爺子也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見公公麵色軟和了些,楊氏趁勢道:“隻是爹您也知道,真正到了要下場的時候,可不是在家裡抱著死讀書就行。想當初俊才他爹不也是聽了我爹的話,去那清河學館裡讀了兩年,結識了一些同窗,又在先生麵前掛了號,後借著機會在縣太爺麵前留了些印象,之後的縣試果然給過了。縣試的名次隻要不差,府試不說十拿九穩,也有一半的把握。隻是到了院試就要靠大運氣,俊才他爹就是運氣不佳,才會屢試不中。”

這才是楊氏在薛家受老兩口看重的真正原因,不光是因為她爹是個童生,還因為她爹當年對薛青山有指點之恩。

而楊氏的說法看似荒誕無稽,可事實還真是如此。縣府兩試沒有院試把控嚴格,尤其是縣試,乃是本縣縣太爺主持。

縣試一共考五場,主要還是看第一場的成績。而這一場要考八股文兩篇,試帖詩一首,隻要不是錯字連篇,文理通暢,俱都能過,至於取不取就是博眼緣了。

與自己根本不熟知的人相比,縣太爺還是願意取有些眼熟的人。

而去好的學館念書,就是提供了一個在縣太爺麵前冒頭的機會。大昌曆來重視選納人才,本縣能出多少秀才,乃至舉子進士,這都算是政績。再昏庸無能的縣官,這種過場也是要走的。

且能進一家好學館,增加的不止是人脈,還有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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