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俊才在看到招兒時,下意識愣了下。
他還從沒見過招兒做這種打扮,招兒尋常並不太注重打扮自己,哪怕是穿著女裝,也是頭發梳整齊也就算了,哪裡還會像今天這樣精心打扮過。
“俊才,你不知道姐可想你了!”招兒一見到薛俊才,就走了過來,十分親熱的道。
薛俊才更是愣神,下意識喃喃了一句姐。
“哎喲,你這是咋了?咋幾天不見,就瘦成這樣了。小姑出門子,你也不回去,娘擔心你在學裡莫是出了事,又怕你在學裡吃不好,讓俺給你送點兒家裡做的飯菜來,有肉有蛋,還有大白饅頭。”
招兒的態度實在太親熱了,就好像真是他姐一般。薛俊才這幾日心理壓力太大,一見她拉著自己手絮絮叨叨,忍不住就紅了眼睛。
“咋了?”
招兒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心裡想莫怕是自己把他給嚇著了吧。
“我沒事,就是學業忙,我這次休沐才沒回去的。”薛俊才囁嚅道。
一旁的齋夫見此,才鬆了一口氣。
“沒事就好,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招兒一麵說,一麵就把胳膊上挽的竹籃放在旁邊桌上。揭開上麵的布,裡麵放了一盆菜,和兩個小壇子,並幾個用布包著的白麵饅頭。
菜是過油肉,但裡麵放的配菜多,木耳青椒黃瓜片酸筍,應有儘有,用紅椒炒了,聞著就香。
這是招兒的手藝。
薛俊才看了招兒一眼,平日裡招兒總是給狗子做飯吃,其實他也想吃的,可他沒臉也張不開嘴。
“你快吃兩口,不見你吃上嘴,俺回去可不好跟娘交代。”說著,招兒瞅了一眼旁邊站的齋夫,怯生生地問:“這是你學裡的先生?先生用過沒,要不跟我家俊才一起吃點兒,就是鄉下飯菜簡陋,怕您會嫌棄。”
其實齋夫早就在吸口水了,眼角一個勁兒往這邊撇,心想這鄉下丫頭做的什麼菜聞著這麼香。此時被這麼一問,當即有一種被拆穿的羞恥感。
他清了下喉嚨,佯裝一副威嚴的模樣:“姑娘客氣了,我不是先生。”又對薛俊才道:“既然你姐讓你吃,你就吃完再回號舍吧,彆耽誤久了。”
“是。”
說完,這齋夫就出去了。招兒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去看真拿著筷子開吃了的薛俊才,小聲道:“我咋覺得這人怪怪的?”
薛俊才捏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有什麼怪的。”
其實他心裡也有數這齋夫是刻意來看著他的,就是怕他們管不住嘴亂說,包括這次連休沐都被取消,也是如此。估計那事不結束,他們是不能回去的。
招兒佯裝給他夾菜又拿饅頭,同時小聲問:“其實我今天來是找你有點事,你們學裡有個叫孫河的人,你認識麼?不是鶴頂紅的鶴,而是大河的河。”
薛俊才心裡一驚,手裡的筷子掉了。他趕忙撿了起來,招兒也忙嗔道:“瞧你慌什麼,慢慢吃就是,回去姐還給你做,你們這學館也真是,都不讓學生休沐了。”
她說話的同時,薛俊才很小聲地問:“你問他做什麼?”
其實招兒見薛俊才這樣,就知道裡麵肯定有端倪,說不定他還知道些什麼。當即一麵和他大聲說著話,一麵間歇性小聲將自己來意說了一遍。
“一條人命,如今就這麼被栽贓在幾個無辜的人身上。庭兒上學那家館主也被牽扯在其中,那館主是個好人,至今保著那幾個學生。可要知道那是人命,保得了一時,保不了一世,你若是知道什麼,就告訴我們,這樣你的同窗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薛俊才沒有理她,徑自悶著頭吃菜吃饅頭。
他好像餓死鬼投胎一般,吃得狼吞虎咽的。菜本就辣,辣得他嘴唇都紅了,還是使勁兒吃著,他的額上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明明現在還不到夏天。
一個饅頭終於吃完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心裡被噎得有些難受。
見此,招兒去摸旁邊的茶壺,見裡麵有水,便拿來遞給他。他咕嚕咕嚕喝了許多,才順了氣兒,可心裡依舊被噎得慌。
他想起之前館主對他們說的話,那是他第一次見儒雅不群的館主竟露出那般猙獰的神態。他還想起那些在學裡惡行昭彰,欺壓老實學生的富家子弟……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書裡是這麼教他們的,先生們也是這麼講的。包括他自己,也一直這麼激勵自己,可有時候有些事,不是切膚之痛不會疼。
他又想起了孫河總是慘白著臉……
薛俊才知道什麼才對自己好,館主答應他們,隻要他們關注自己的嘴,明年至少給他們一個童生做。他終於得到他爹千叮嚀萬囑咐的東西,可他一點都不開心。
他還沒想明白,就聽見一些話從自己嘴裡冒了出來,那聲音很陌生,沙啞得厲害。
終於話說完了,薛俊才又抱起水壺往自己嘴裡灌了一些水,才站了起來。他看著招兒,朗聲道:“姐,你回去跟娘說,讓他彆擔心我。學裡都好著呢,我會用心念書,爭取明年考個功名回去。”
招兒依舊陷入震驚之中,聞言當即點點頭:“那姐回去了,等你啥時候休沐,姐來接你回去。”
“嗯。”
薛俊才拿著招兒給他帶的兩壇子醃菜,就回了號舍。
另一頭,招兒挽著竹籃子出了學館大門。她一路低著頭往前走,一直走,直到路邊有人叫她,她才回過來神兒。
“打聽到了沒有?”是薛庭儴。
“打聽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孫河咋死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