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楊氏詫異地看著屋裡情形。
這趟她帶著男人和兒子回娘家,鬨得並不愉快。本來還是好好的, 畢竟大過年的, 都講究喜氣, 再大的矛盾過年也不會鬨騰。誰曾想中午飯桌上他爹喝了些酒, 就開始絮叨薛家人如何如何, 薛青山如何如何沒本事,考了這麼多年,都沒考中個秀才,總而言之什麼不好聽說什麼。
這是楊忠一貫的毛病,一喝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若是換做以前, 薛青山都是陪笑聽著,可這次也不知怎麼了,竟和楊忠爭了起來。幾句話沒說完, 扔下筷子人就走了。
看到這樣的情形,楊氏直接傻眼。
可男人是她男人,爹是她爹, 她兩麵都要安撫住。好不容易把那邊安撫好了, 她忙就帶著兩個兒子趕了回來,誰曾想竟會看見這樣的場景。
“家裡這是咋了,是鬨賊了還是怎麼, 怎麼亂成這樣?”楊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滿屋的雜亂吸引住。
看見楊氏, 薛青山仿若被燙了似的,臉色頓變:“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話說完,他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忙改口道:“你回來的正好,咱家進賊了。”
“進賊了?”楊氏滿臉錯愕:“哪兒來的賊?”
她左看右看都沒找到,又去看薛青山。
薛青山怒氣騰騰幾步上前:“還能是哪兒,就是他們。”他一臉怒氣騰騰,倒打一耙:“我回來就見家裡亂得一團糟,而招兒在咱家翻箱倒櫃。”
楊氏下意識就覺得不可能,可薛青山總不至於說謊。至於招兒早就呆住了,沒想到薛青山竟能這麼無恥。
她再一次為薛青山的無恥感到震驚,怎麼以前沒發現他能無恥成這樣!
而薛庭儴則是冷笑了起來,並不意外薛青山會是這種反應。因為在他心目中,薛青山從來就不是個好東西。
“大伯,你說話要憑良心,什麼叫我在你家裡翻箱倒櫃,到底是誰翻箱倒櫃被黑子當成賊咬了,我們才發現你一個人獨自提前回來了。”
“是誰當家賊誰心裡清楚,若不是抓了你現行,我至於跟你吵起來!”
薛俊才跟在楊氏後麵就進來了,一直在旁邊看著,心裡充滿了痛苦。他心裡約莫是明白怎麼回事了,可他什麼都不能說,隻能急道:“爹,你彆亂說,招兒姐怎麼可能當賊!”
薛青山呸了一口:“知人知麵不知心,賊是當著麵就能看出來。”他又去瞪薛俊才,罵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老子說的話都不信,難道我能冤枉她不成?!”
說成這樣,楊氏自然也就相信了,罵道:“好你個臭丫頭,好的不學,竟學起做賊了。偷東西偷到老娘屋裡來了,看我怎麼……”
“娘,你做甚,招兒姐不可能是賊,你彆聽爹亂說!”薛俊才攔道。
“什麼叫我亂說……”
屋裡亂成一團糟,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老大家的,這是咋了?你們鬨騰什麼?”竟是薛老爺子回來了。
不光他,還有趙氏,兩人一進院子門就聽大房屋裡的吵嚷聲。
隨著話音,薛老爺子掀了門簾子進來,詫異地看著眾人。
“爹,你來的正好,招兒這丫頭當賊,竟然偷到我大房屋裡來了,還把家裡弄得一團糟。”
“招兒……”
招兒的臉都氣白了,覺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她揚了揚手裡的荷包,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整件事本來就是大伯鬼鬼祟祟的一個人回來,被黑子當成給賊咬了,我和庭儴才聽到動靜過來,就見大伯手裡拿的這個。若是我沒弄錯,這荷包是俊才的吧,這荷包裡裝的銀子也是我給俊才的,我至於再給偷回去?與其這樣,我不如當初就不給。”
薛庭儴冷笑地看著幾人,又對薛老爺子道:“爺,我給招兒做證。黑子你是知道的,從不亂叫,也不亂咬人,可今兒偏偏出了奇,就把大伯給咬了。”
這倒是實話,黑子這狗打小就和彆人家不一樣,彆家的狗都是人到門前就開始吠,而它打小就不叫。以前還隻當是隻啞巴狗,趙氏不止一次嫌棄招兒抱了隻啞巴狗回來,與其浪費糧食還不如扔了,後來才知道人家不是不會叫,而是不屑叫。
那是一年農忙時,村裡進了賊,還是團夥作案的賊,趁著家家戶戶都在地裡忙著,挨著每家偷東西。
他們很有經驗,進村就開始藥狗,所以就這麼一直無聲無息偷到薛家。黑子當時就在家裡,可它一直沒吭氣,這夥人還覺得奇怪,怎麼這家沒養狗。
隻可惜扭臉就笑不出來了,他們被一群狗被圍住了。卻是黑子趁他們不注意從後麵跑出家門,號召了一群小夥伴。
當時,犬吠震天,這些人想跑都沒跑掉。也是才發現鄉下的土狗竟然這麼凶,撲上來就是一口肉。有村民聽到動靜跑回來,當場就把這群被咬得遍體鱗傷的賊拿下了。
從那以後,村裡人才知道黑子不是條啞巴狗,人家就是懶得叫。
咬人的狗不叫,這不是老話嗎。
看著薛青山被咬破了的褲腿兒,薛老爺子的臉當即變得難看至極。
楊氏不敢置信地看著丈夫,嗷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她撲上去打薛青山,一麵哭道:“薛青山,你個黑心爛肺的王八蛋,你偷我的銀子也就算了,你竟然偷俊才的。那是你兒子熬了那麼些天,眼睛都熬紅了,幾天都端不起碗,才換來的。我都沒臉拿兒子賺的錢,你怎麼有臉。”
“你乾什麼,夠了沒,你這個潑婦……”薛青山慌亂地躲。
趙氏也愣住了,換成以前她怎麼也要護著大兒子,可看著大孫子紅了的眼,她竟什麼話都不出口。
“你真是瘋了,瘋了!”薛老爺子連連跺腳歎道。
“上次你騙我說要給兒子找學館,從我這兒拿了近十兩銀子。鬨到最後,你卻讓庭子幫忙說情,讓俊才去清遠。後來清遠沒去成,學館也沒找到,銀子卻沒了,後來我唯一的壓箱底,攢了十幾年的銀子也都給你了。你跟我說,錢呢,錢上哪兒了?”
“什麼錢上哪兒了,錢都花了。”
“那你花去了哪兒,還有你管爹要的那銀子呢?說是開年給俊才交束脩,彆跟我說,你也給花了。”
這還用說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若不然何必冒著險來偷拿兒子的銀子。
“你這個王八蛋,你連兒子的束脩給花了……”
“俊才那兒不是有銀子。”
“若是沒有呢?若是沒有怎麼辦?”
楊氏可不傻,正確來說她比很多婦人都聰明,束脩是先要走的,後來才有薛俊才賺錢的事,若是沒有後麵賺的這筆銀子,是不是薛俊才明年就不用去學館了,畢竟如今大房和老兩口手裡可都被榨乾了。
薛青山被問煩了,也被打煩了,一把將楊氏搡開:“哪有那麼多如果!”
楊氏沒有防備,摔倒在地。
薛俊才忙跑了過去,將楊氏扶了起來,紅著眼睛道:“爹,你到底想乾啥!”
薛老爺子被氣得渾身直抖,抽出腰間的煙鍋兒就打了上去:“老大,老大,你真是糊塗,你……”
“行了,老頭子,你彆打了,若是打壞了咋辦?”趙氏在前麵。
“打壞了就去死,他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你跟我說,你是不是又跟哪個女人鬼混在了一起,錢都拿去給彆人花了?!”所以若說誰最了解某個人,當然非他的枕邊人莫屬。楊氏越說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從地上爬起來,抓著薛青山就不丟:“你跟我老實交代,是不是又在外頭養女人了?”
聞言,薛老爺子也顧不得罵了,忙道:“老大媳婦,你說事歸說事,可彆說這種話,老大不是這種人。老大跟你這麼多年夫妻,什麼時候在外麵不規矩過。”
趙氏也在旁邊罵楊氏:“你這個糊塗東西,竟然這麼說你男人,這麼說他你能暢快。”
楊氏的眼光閃了閃,目光竟往招兒和薛庭儴那裡移了過去,可很快就宛如針紮似的收回,又道:“反正我不管,今兒這事你不跟我說說清楚,咱們的日子就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