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縣令接過卷子,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甚至連多餘的笑容都無。
薛庭儴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局促,為官者大多如此,私下與堂前的表現都是不一的,若是他因之前徐縣令對他和顏悅色,就不識趣地自己湊上前逢迎,恐怕是不會得來誇讚,隻會是驅趕。
薛庭儴被衙役領了出去,而因為他的提前交卷,引來許多人內心焦躁自是不提。他到了大門前,卻沒能出去,而是有人搬來一張椅子讓他坐下繼續等著。
是的,就是繼續等著。
因為考場上的規矩,湊夠十人才會開門放行。
他竟然忘了這個規矩,也是那個夢裡他極少提前交卷過,忘了這茬。
薛庭儴百無聊賴地等著,終於等來第二個提前交卷的,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人多了,難免會互相比較,尤其既能提前交卷,說明還是有一定本事的。不是對自己信心滿滿,也不會提前交卷啊。
年紀都不大,免不了自得意滿,就有人互相探問第一道四書題是如何寫的,怎麼破的題,說出來讓大家評一評。
而薛庭儴明顯在裡頭年紀最小,之前第二個提前交卷出來時,看見他就很訝異,更不用說其他人了。就有人心中暗忖是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抑或是索性知道自己考不中,就胡亂寫一寫湊數即罷。
其實說白了,能提前交卷的誰不知道頭幾牌的特例,就想博個大出風頭,也就薛庭儴是個愣頭青。
所以這探問主要就衝著薛庭儴來了。
薛庭儴才沒興趣跟這些人來個什麼意氣之爭,不是他武斷,而是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和平處之,而這些人如此問他,不外乎想踩他一踩,哪怕他文章似錦,也會被評得一無是處,平白讓心情不好。
他正想著脫身之法,就見第十個人出來了,忙對衙役說可以開門了。
吹打班子早就在一旁候著了,一見衙役們抽離門閂,便湧了上來。等大門開啟,這一行十名考生步出去,身後是吹打歡送,好不威風。
招兒昨晚沒睡好,今天又起個大早送薛庭儴來考場,早就困了。
精神正萎靡著,突然聽到這吹打聲,當即一個激靈,扭頭就見薛庭儴走在正中間,從裡麵走了出來。
她當即蹦了起來,心怦怦直跳,見薛庭儴下了台階,她忙就跑了過去,牽著他的手,傻乎乎地問:“中啦?”
薛庭儴點點頭:“中了。”
招兒克製不住地想笑。
這邊的動靜也讓旁邊所聞,聽這小子大言不慚說自己中了,那譏諷恨不得從眉梢上飄出來。
有的不說話,有的忍不住道:“這位小友還是不要太過著急的好,此不過隻是頭場,中不中還是另說。”
“就是,真當自己是文曲星轉世!”
這些個考生還秉持著君子風度,不好出言開嘲,可一旁就有人忍不住了。反正他們是來陪考的,既不是讀書人,自然也沒有君子風度。
聞言,一旁的數位考生俱是麵帶微笑,那笑容裡的意思可想而知。
招兒心裡有些慌張,即使她不懂這些,也知道是小男人說大話,被人拆穿了。可在她心裡,一直有個底線,那就是誰都不能欺負小男人,她正想用自己的利嘴還回去,就被薛庭儴拉了一下。
“你又不是縣尊大人,又豈知我就不能中了。”
聽了這話,眾人才想起倒也有考了頭場,就不用考剩下幾場的特例,那就是在第一場拔尖者,破格保送府試。
非是才華橫溢者不可得,非是拔尖中的拔尖不可得,非是縣令大人在看過第一場的試卷,就斷定此人打底也是個秀才起步不可得。
而其中最後這一項最難,因為一般做官都是謹慎為之,文無第一,這是自古老話,什麼樣的人才能讓一縣之尊如此斷定,若是此人府試院試失利,等於是自打臉,一般人都不敢輕易下這種斷定。
當然也有例外,不過極少極少。
“就你?”終於有考生忍不住了,當麵諷刺出聲。
薛庭儴點點頭,不退不讓:“就我!”
眾人嘩然大笑,簡直就像看到什麼傻子。
薛青山在一旁直想捂臉,不過薛庭儴到底姓薛,沒得連累他也丟臉。他忙上前斥了一聲道:“庭儴,不可如此妄言。”又對其他人拱了拱手:“小侄兒狂妄,諸位還望莫要見怪,他也是第一次下場。”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是個愣頭青啊,怪不得如此狂妄。
轉念一想,此人年幼,且還是第一次下場,考不中也是正常,也不知到時候知道自己犯了這種傻,回家會哭成什麼樣。當即也就沒再說什麼了,不過眉眼之間鄙夷不屑居多。
就在這時,縣衙大門從裡麵打開了。
因為太突兀,所有人都不禁看去,要知道開門放行得湊足十人才可,難道這麼快二牌就出來了?
正想著,卻沒聽到敲鑼打鼓聲,就見一個衙役急匆匆跑出來。
他一看到薛庭儴,眼睛就是一亮,跑了過來:“薛公子薛公子,還行你沒走。”
“不知——”
“小的代縣尊大人傳話,後麵幾場薛公子不用來了,隻待放榜之時來看即可。”
一眾人的下巴當即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