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愣了一下,道:“還是不了吧,雖然孫兒過了縣試,可能不能考中童生和秀才還是未知,還是不張揚的好。”
“要辦,要辦,你族長堂爺都說了,咱縣裡的案首!頭一名!咱薛家在整個湖陽鄉的頭一名!東西都已經備好了,你就彆管這事了,隻管安心等著。”
都說成這樣,自然拒不得了。
這邊薛老爺子拉著薛庭儴說話,那邊薛青山的臉都黑了。倒是楊氏,自打幾人進了門,就一直關注著薛俊才,見這會兒也沒什麼事了,忙拉著兒子回了屋。
“沒考中就算了,你爹當年也是考了幾次才中,你這孩子彆心思重了。”
“娘,我不會的。”薛俊才輕笑著道。
楊氏端詳了又端詳,才終於信了兒子的說詞,她歎了一口氣:“你不多想就好,娘就怕你想不開。”
*
流水席整整擺了三天。
在薛氏一族祠堂前的場子上,搭了棚子,壘了灶台。
所謂流水席就是一直不撤席,也不用隨禮,誰來了都能吃,也就取個同樂。這是薛氏一族難得一見的大喜事,族長發了話,整整一族的人都來幫忙。
附近許多村裡的鄉老都來了,還有各村的讀書人,都想來沾一沾案首的喜氣,以期來年也能考個案首啥的。
喬秀才、何秀才也來了,作為當年最先肯定薛庭儴的人,他們有資格坐在貴客的位置。
不光如此,還有林邈、陳老板,以及清遠學館的其他學生。
薛族長從來不放棄給薛氏一族造聲勢,這種時候自然也不會忘。鄭裡正氣得臉都黑了,扭頭還要陪著笑表現大度,順道借著機會宣揚一下自己裡正的存在。
這幾天大抵是薛庭儴這輩子最為風光的時刻,無數的誇讚、吹捧朝他而來,其實有時候人就是這麼現實,也許之前他們還對你鄙夷嫌棄,可扭個頭見你勢起,巴結逢迎就蜂擁而至。
有著相同待遇的還有陳堅,他從沒有像此刻這麼感歎過。庭儴說得對,你不用灰心喪氣,甚至自慚形穢,當你有一天突然淩駕於人之上,他們會主動忘了你曾經的窘迫,甚至巴不得你也能忘記,免得你記起他們曾對你做過的不堪之事。
就好像現在,莊子裡的人似乎渾然忘了曾經欺負過他和妹妹,他家的房子和地都還回來了,甚至比以前更敞亮更多。大家不再是嫌棄厭惡,而是滿臉都帶笑。
因為他是縣試的第二名,有這個位置在,他最少也是個童生。
他們得罪不起童生老爺,他們更得罪不起秀才,更不用說是舉人、進士了。
所以他又何必與這些人計較呢?
曾經他也曾好奇問過,庭儴,難道你不怨?
為何要怨?
因為他們遲早被你踩在腳下啊。
“哥,咱們去哪兒?”陳秀蘭問道。
“哥帶你去見一個人。”
“也像哥這麼有本事嗎?”
“當然,他比哥更有本事。”
……
當然也少不了李大田。
李大田的爺爺李裡正用厚實的巴掌,連拍了他肩膀好幾下:“給爺掙臉了,聽說餘慶村的薛家擺流水席了,爺也給你擺,咱家第一個讀書人!老子就是說咱田子一看就跟彆的娃不一樣,你小子還不信。”
後麵這幾句話是和李大田的爹李海說的,李海笑得嘴都合不攏,連連點頭。
看見這樣的爺和爹,李大田突然感覺以後自己的目標可以不僅僅是放在一個村的裡正之上,也許可以更高?
……
自然也還有毛八鬥。
他回來後,就把自己考上了的事說了。
其實毛家人早就知道了,還知道他隻掛了末尾。
“讓你好好念書,一天到晚就會四處耍,瞧瞧丟人不丟人,往前考一點也行啊,竟就掛著末尾。”這是毛八鬥的娘洪氏。毛八鬥長相就隨了她,白淨圓胖,不過看得出是個愛笑的人,眼角有著細紋。
相反,毛八鬥的爹卻是黑瘦形,用洪氏的話說,像碳堆裡滾了一遍似的。
毛老爹在家裡不管事,所以看婆娘訓兒,他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能對兒子投以同情的眼神。
毛家還有個人,那就是毛八鬥的大姐,待字閨中的毛如玉。
毛如玉是毛家長得最好的人,高挑明豔,性子也隨了洪氏。見到娘訓阿弟,也不勸著,反倒在旁邊幸災樂禍。
毛八鬥蔫頭耷腦的,也不敢還嘴,就上自己屋裡去了。
悶了一下午,悄悄出來透個氣,就聽見前麵鋪子裡,他娘正在跟人說話。
毛家的雜貨鋪就開在巷子裡,尋常來買東西的都是街坊鄰居,免不了跟人嘮兩句。人家本是與她說閒話,誰知她說著說著就扯到毛八鬥身上了。
“彆看我家那小子渾,其實還是懂事的,這不悄無聲息地就過了縣試,這馬上四月就要去府城趕考了。我呀,也不指望他能中,隻要不給我找事就行。”
最末一名可沒人來報喜,所以這事毛家的鄰居們還不知道。一聽這話,忙是連連道喜,洪氏這會兒反倒謙虛了起來。你來我往一番,洪氏最後給人少了幾文錢,說是就當同喜了。
不一會兒,毛家的鄰居都知道毛家那胖小子過了縣試,所以毛家雜貨鋪今兒東西格外便宜,老板娘說是同喜,於是大家都來同喜了。
聽著前麵的熱鬨,毛八鬥笑著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子:“又上她的當了,明明很高興嘛。”
……
就在整個餘慶村都沉浸在喜慶喧囂之時,突然出了件事。
這件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卻是讓薛族長高興喜悅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作者有話要說: 薛庭儴和陳堅就算了,李大田一個至始至終就是回家接爺爺的位置當個裡正,一個是不思長進遊手好閒,經過這麼一場,都會有些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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