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連林邈都知曉今天考場上有個吃餅夾肉的考生。
更不用說陳堅幾人了, 毛八鬥更是瞅著薛庭儴嘿嘿直笑, 說他這次真是大出了風頭。
可不是大出風頭, 如今誰人不知提堂座號上, 有個當著府台大人麵上吃餅夾肉的考生, 致使這次的府試竟改了規矩,府台大人竟沒有當堂點評考生的考卷。
其他的考生也就不提,提堂座號的考生大抵要恨死薛庭儴了。
畢竟怯場的還是少數,大多拚進前十,不外乎是想在府台大人麵前展現一番, 說不定能拔個頭籌。哪年府試上都有因受到賞識,而得到不用參加剩下兩場資格的考生。
也因此,第二場開考時, 薛庭儴所到之處竟是紛紛側目,也不知哪個陰損的幫忙四處傳播,竟是無人不曉他的長相。
當然, 側目之餘, 幸災樂禍也不少。
還案首?得罪了府台大人,他大抵會成為今年唯一一個身為案首,卻被落了的考生!
且不提這些,剩下兩場很快就過了。因為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頭一場,接下來的兩場不光考官, 考生也大多都是漫不經心,就等著三場過罷, 府衙放案。
*
放案在十日後,府城裡各處不見蕭條,反而更加喧囂起來。
一般考生們考完後,都要等著放案後才會回鄉,索性閒來無事,各處的詩會、酒會就大行其道起來。
也有人上門來邀薛庭儴,可他一律是拒了。
如今正是風頭浪尖,想也知道邀他去沒啥好事。倒是毛八鬥閒了兩日實在閒不住,就和李大田結伴出沒各大小詩會的場所。
這日外出,下半晌的時候,毛八鬥和李大田回來了,麵上可現忿忿,明顯就是發生了什麼事。一問之後才知道,如今外麵有人給薛庭儴起了個綽號,美聞其名‘餅夾肉案首’。
這話自然不是什麼好話,明顯就是譏諷之言。
也是人多口雜,夏縣也不光就毛八鬥幾人來赴考,就有人告訴他人毛八鬥兩個就是那個‘餅夾肉案首’的跟班。
有人透過兩人想邀薛庭儴,毛八鬥自然不會同意,就有那嘴賤之人,借機酸了幾句,毛八鬥就跟人吵起來了。
“讓我說,肯定是那王奇和李嵩乾得好事!”一番指天罵地後,毛八鬥累得在椅子上坐下道。
“行了,跟這些人置氣做什麼,狗咬你一口,你還能回咬不成?”薛庭儴淡笑著說。
“問題是這狗太惹人厭了,讓我說老師就不該帶這兩個同來,他們又不是不認路!”
實在不能怪毛八鬥嘴太毒,而是王奇和李嵩就不跟他們是一路的。尋常雖是遇見了也會客套幾句,可兩人當初入清遠,本就是衝著想成為林邈弟子而去,突然憑空多了薛庭儴幾人,自然就沒他們的事了。
人從來是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而是慣性喜歡遷怒,所以兩人和四人並不太合。
王奇也就算了,尤其是那李嵩。你說他膽大,他倒也不是,就是總時不時說兩句小酸話。你與他計較上,倒顯得你為人不夠大度,你不與他計較,自己心裡不舒服。
“這種置氣的話可不要隨便說,小心被老師聽見,又要說你了。”李大田在一旁道。
“反正我是覺得庭儴肯定能考上,若是那府台大人真因為你吃了個餅夾肉就不取你,咱們就聯名去府衙鬨!進食是考場允許的,怎麼就是藐視了。我是沒帶,我要是帶了我也吃。”毛八鬥一拍大腿道。
薛庭儴失笑之餘,心裡也有些感動,道:“行了,把你的心放在肚子裡,府台大人不會不取我。”
其他三人雖是沒說什麼,可心裡卻是惴惴。
陳堅也就罷,這次府試肯定能過,毛八鬥和李大田則都是儘人事聽天命。至於薛庭儴,在他們心裡是穩過,甚至秀才也不在話下,真若是倒在這一關,未免有些太過可惜。
基於這種心情,到了放榜這一日,毛八鬥和李大田一大早就去看榜了,還把陳堅也給拉了上。
沒拉薛庭儴,是因為知道他不願出門,也是怕又出個什麼不識趣的人出言譏諷。
到的時候,榜剛張貼出來。
學宮門前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全是人,都在往裡麵擠。
陳堅和李大田望而卻步,毛八鬥卻是喊了句‘拚了’,就往裡麵擠了進去。
他人生得胖,占地方,又下了死力氣,所到之處是人鬼皆避。人群裡不停地有人罵,罵什麼人餓死鬼投胎的。可還沒見著人,那人就擠沒影了,找都找不到。
毛八鬥終於擠到最前麵,先往圈裡找,正頭一個座位號讓他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他笑得接不上來氣,就有旁邊人問道:“這位仁兄,莫不是考上了?”
“不,不是我,是我同窗。”
一時間大家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同窗考上了你高興個甚!
毛八鬥才懶得理這群人,而就在他繼續找其他人的座位號的時候,又有衙役拿了一張大紅色的榜前來張貼。
這張榜上寫的全是名字,按順序從頭至尾,也就是這次過了府試的五十人。此榜又叫長案,團案上是隻寫座位號,不寫姓名,所以很多考生看榜,也隻能找自己,而看不了彆人。除非是像毛八鬥這樣,特彆親近,知道彼此的座位號。
衙役走了,一眾考生再度圍上來。
有人慘叫:“為什麼,為什麼案首是餅夾肉!?”
隨著他的呼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長案最上麵那一行字上,薛庭儴三個小字,清清楚楚地寫在上頭。
這項認知讓許多人都呆住了,致使外圍的陳堅和李大田找到機會擠了進來。兩人看到榜,也笑了起來。
又是一陣慘不忍睹的嚎笑,隨之一同的還有個刺耳的興奮聲:“阿堅,你在第五。大田在三十七,哈哈哈哈,我也在,雖然又掛尾巴了。”
可不是,那長案的最下端,岌岌可危的掛在尾巴上,可不是正寫著三個字——毛八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