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1 / 2)

==第九十二章==

聽完後,徐縣令有些唏噓, 那日他去餘慶村就知曉事情不單純, 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多故事。

薛庭儴的坦誠公布讓他有一種親切感, 就好像兩人的關係很親密。

這般事情, 尤其薛庭儴連得三個案首, 注定以後的前程不會太差。此時風光了,按理說該是能遮掩就遮掩,畢竟家醜不可外揚,讀書人總是要些體麵的。

卻把這般事情告訴於他,其間的親近不言而喻。

而徐縣令也是感同身受, 他同樣出身微寒,農家子一旦出頭,其風光背後的酸甜苦辣,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當年,拙荊也是靠著縫縫補補掙些銀子,補貼家用, 才有我當日的進士及第。”徐縣令麵上可見黯然, 隱隱還有愧疚。

本以為做了官,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官老爺不從來就是吃喝不愁, 穿金戴銀, 風風光光。

可實際上做了官之後,隻有自己才清楚這期間有多難。沒有背景,隻能去那些貧瘠之地就任, 好不容易熬夠三年,換了個地方,卻是步步維艱。

而家裡那邊卻是不消停,之前他在那苦寒之地做官,還能擋著家人前來投奔。如今換了地方,老母已經來了幾次信,說要帶著兄弟來投奔了。

說是投奔,還不是想著他做了官,能跟著吃香的喝辣的。殊不知,堂堂的縣令夫人還在為幾兩的菜金和下人大動乾戈。

想著之後回了房,夫人覺得丟人小聲哭泣,自己卻安慰無力,徐縣令心中更是愧疚。

他悵然一笑,才打起精神對薛庭儴道:“你那妻子為人也算本分,與那姓胡的競價,也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本官又怎麼會怪罪於她。讓她切莫擔憂,本官該感謝她懂事知事,不然事情鬨大,引起上頭的注意,本官可就……”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而是又道:“都說奸商可惡,可不是如此!朝廷曆來重視民生疾苦,實行平糶的方式來平抑物價。在當地設常平倉,穀賤時增其賈而糴,穀貴時減賈而糶,未曾想這小小的菜也能影響一方安穩。本官這便命人拿了胡大海問話處置,這些契你還是拿回去吧,即是你妻所有,當還是她所有才是,但萬望切記切記,凡事需得謹慎為之。”

“謝縣尊大人。”薛庭儴作揖行禮,待坐下後才道:“隻是學生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可是冒昧。”

“講。”

“學生如今雖隻是生員,但也是胸有抱負,望有朝一日能為朝廷效力。近日與師習論、判、詔誥表和經史、時務等,也能體會到為官之不易,世事之艱難。而這次經曆此事,也有感朝廷在商之一道上力有不逮。學生見識淺薄,在宏觀大策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就拿這小小的菜來做例子,若是官府能有手段管控,又何愁價錢暴漲影響市價。”

薛庭儴這話明顯帶著引子,徐縣令自是問道:“不知何講?”

“學生愚見,還望大人莫怪學生唐突。”他又是作揖為禮,才站起身,道:“此事之所以會失控,無外乎沒有引起人們重視,人人都知糧價才是重中之重,小小的一個菜實在不足掛齒。

“可須知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缺一不可。鹽之一道為朝廷所管控,因為是人人必不可缺,其實菜也同樣如此。隻因利薄利微,未能有人入眼,可經此一事,勢必有人會看在眼中。需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怕大人重懲重治,恐怕也效用不大,總會有人鑽漏洞。”

“不知可有什麼良方對策?”

“大人隻需擇一人交付其經營此項的資格,旁人卻是不允許再入市。是時若是市價失調,大人隻需找上此人即可。”

聽到這裡,徐縣令已經明白薛庭儴的意思了。

說了這麼多,對方不過是想找他要一個資格,也是想借由官府的權勢壟斷市場。可對方送給他的人情也是很大的,首先他及時洞悉事情根本,不至於大禍臨頭,還茫然不知。二來,若是此法在當地行之有效,完全可以向上稟報施行,是時市場井然有序,他居功甚偉。

就如同這薛庭儴之前所言,開門七件事,樣樣缺不了,有些東西雖然利薄,可真有人暗中壟斷,市場將會一片大亂。

“當然,官府也不是沒有好處的,由零散化為整數,是時征收起商稅來,也能便宜為之。隻是還請大人明鑒,菜這東西本就微賤,若是重稅,恐還是會引起市價波動。”

好吧,這小子把利弊都與他分析清楚了,他還能有拒絕的理由?

徐縣令撫了撫胡須,含笑問:“那不知薛案首可有人選推薦,本官初來乍到不久,對此地還是有許多的不了解。”

“若是大人信任,拙荊的王記菜行可代而為之。其實拙荊在事後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可惜力有不逮。而學生覺得此事關係民生,實在不敢隱瞞,才會倉皇前來叨擾大人。”

“還不知是何方法?”

“拙荊已經暗中命人買了一些荒地加以開墾,菜這東西時辰短,多則兩月一茬,少則一月幾茬。待那批菜可以投入市場,難題自然迎刃而解。隻可惜學生家財有限,實在是杯水車薪。”

徐縣令突然大笑起來,半晌點才著薛庭儴搖頭道:“滑頭!”

他站了起來:“罷,你夫妻二人,一個有勇,一個有謀,本官便助你們一臂之力,也算是給自己少找些事。需知為官之道,首要法則便是□□啊。”

徐縣令意味深長地看了薛庭儴一眼,才命人將他送走了。

薛庭儴往外走,手摸著鼻子有些尷尬。

徐縣令所言的有勇有謀,其中那個謀,自然指的是招兒,那個勇字,則是給他的。

若不是勇,小小的一個秀才何至於敢跑到一縣之尊麵前大放厥詞,甚至公然賄賂,可謂是膽大至極。

至於問薛庭儴什麼時候賄賂了?

方才又是提到商稅,又是說到重稅難負,又是說買荒地開墾。不是賄賂是什麼?且不提朝廷本就沒這項稅,是時稅收上來,多報少報都由徐縣令。還有徐縣令既答允王記菜行獨家經營權,不給點好處怎麼可能。

曆來就不少有商行商號給‘現管’吃乾股的,這都是台麵下的共同認知,大家都心裡有數。若是換做彆人,徐縣令絕不會是這般表現,隻會將來人打出去。畢竟他初來乍到,又為人謹慎,即使收受好處,也是得看人的。

可誰叫徐縣令賞識薛庭儴呢,又想借著他攀上府台大人的關係。在其答應薛庭儴的同時,他已經計劃好若是此法在當地行之有效,他如何將此事上報,也好在三年任滿得個上等考績。

所以說這一場,不過是隻小狐狸拉著大狐狸下水的交易。

大狐狸還有些不太熟稔,卻是孺子可教。而小狐狸看似自信滿滿,實則內心的忐忑隻是他自己清楚。

雖是薛庭儴自詡對官場之事駕熟就輕,可畢竟那不過是一場夢,而這大抵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行那賄賂之事了。

按下不提。薛庭儴走出縣衙大門,招兒還在外麵等著他。

兩人上車往前行去,聽完薛庭儴的轉述,招兒最詫異的不是其他,而是那個王記菜行的名字。

菜行,顧名思義得有個鋪子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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