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北麓書院位於太原府福田鄉雲中山,依山傍水, 景色自是不必說。
書院大門在山腳處, 說是大門, 其實不過是個三人高的奇石, 其上書寫這北麓書院幾個大字。
大石的右後方便是一階一階的青石台階, 順著這條路蜿蜒而上,據說走到儘頭就是書院了。
薛庭儴已經走了差不多半刻鐘的樣子,還沒到儘頭。幸好這條路兩旁景色優美,一路走走看看,倒也不會煩悶。
他想起之前他從餘慶村離開時, 發生的一些事情——
其實這事他之前就跟招兒說過,為此兩人還鬨了些小彆扭。按照薛庭儴的心願,他是想讓招兒和自己一同前往太原的, 可招兒卻不願。
無他,一來是放不下家裡的生意,二來也是不放心二姐。
招娣如今懷著身子, 身體才稍微剛好了些。按照招兒所想, 自然是要看見小侄兒出生,心裡才覺得安穩。多種原因交織下,她自然不願隨薛庭儴前往太原。
不過招兒素來不會和薛庭儴擰著來, 而是曉之以理。
她列舉了自己的種種為難, 又道薛庭儴這次去北麓書院,是為了準備八月鄉試的,攏共就隻有這麼幾個月的時間, 他用功還來不及,她哪裡能去打攪他。
再說了,她去了做甚?薛庭儴讀書,難道她就一直杵在旁邊看他讀書,更何況書院裡肯定不會讓她一個女子進去的。
其實招兒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隻是薛庭儴從感情上有些難以接受。合則她就不會不舍得自己,虧得他費儘了心機,她至今依舊這麼沒心沒肺。
薛庭儴覺得肯定是他夢裡作孽作多了,才會致使這種事發生的。整整一個下午,他都沒和招兒說話,明擺著就是心裡不悅。
對此,招兒覺得十分無奈,也有些愧疚,晚上便特意做了一桌好吃的打算賄賂他。
可惜薛庭儴現在可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三瓜倆棗能收買的,收效甚微。
吃罷了晚飯,招兒翻檢著薛庭儴的行囊。這趟不同其他,一去就是幾個月,東西不帶齊備了可不行。
這邊忙著,那邊臉則是陰著,弄到最後,招兒自己都堅持不下去了,隻能來到他身邊。
“還氣著呢?你都是秀才了,怎麼還這麼多小氣兒?”
合則是秀才了,還不能生小氣兒?
“小氣佬,把羞羞,臉上長個肉揪揪。”招兒瞅著他,羞著臉臊他。
黑子也蹲在炕下,拿一雙烏溜溜的大狗眼看他。
看著這一人一狗,直接把薛庭儴給弄無語了,他恨得牙癢癢,一把將招兒抓過來,放在懷裡又是咬又是捏。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招兒清了清嗓子:“我可不小,我比你大,應該是大沒良心的才是。”她眉眼含笑,似是揶揄。
薛庭儴恨恨地咬了她嘴一下:“管你大沒良心,還是小沒良心,總而言之就是沒良心的!”
招兒伸手推他:“你行了你,又不是屬黑子的,怎麼總喜歡咬人。”
黑子聽見叫它,伸著大頭用鼻子頂著薛庭儴的腿。
“我就喜歡咬你,把你咬成一塊兒一塊兒的,吃進肚子裡帶走。”薛庭儴一麵說著,一麵順手就把黑子的狗臉推開了。
招兒呸了一口:“說得忒嚇人。”
薛庭儴也不理她,咬著咬著就親了起來。
半晌,招兒才將他推開。
她撐著胳膊,將自己撐起來:“好了,這樣行不行,等你開考的時候,我去太原找你。”
薛庭儴嗤她:“你又在哄我,二姐剛好趕在八月生,你能來太原?”
招兒的臉窘了一下,她還沒想到這事。不過肯定不能氣短的,遂理直氣壯道:“你八月初九開考,連考三場,每場考三天,等最後一場出來都十八了,到時候我肯定能去。”
“真的?”
“當然是真的!”
薛庭儴哼了哼,就算不是真的,到時候他也拿她沒辦法,總不能回來把她抓了去。其實他也沒想咋樣,就是心裡不舒服,非得她哄著陪著小意,才能舒坦。
“還總是說你哄我,讓我來看是我哄你吧。從小把你哄大了,哄得當了人丈夫,還得哄著。”
這話說得,倒是讓薛庭儴鬨個大紅臉。
不過他素來臉皮後,旁人也看不出來,好不容易瞅著招兒這會兒正心虛著,自然想為自己討些好處。
“那你不去也行,不過你得答應我件事。”
“啥事?”
“今晚我讓你乾啥,你就得乾啥。”
招兒下意識就沒往好處想,可想著他明兒就要走了,這一走就是幾個月,還不知道在外麵吃不吃得飽,穿不穿得暖,當即心就軟了。
“那行,不過你若是太過分了,我就不能答應你。”
之後薛庭儴果然過分了,不過這時候招兒再想後悔早就晚了。他硬是拉著她,把之前早就嘗試的,可招兒一次不願意的,給輪番試了一遍。
為此,第二天早上起來,招兒一直不理他。還是馬上就要出發了,兩人才說了幾句話。
從夏縣到太原,其實路並不難走,先坐車到絳州,再從絳州的渡口坐船,一路沿著汾河蜿蜒直下到太原。
這條路之前薛庭儴就走過,也算是駕熟就輕,就是他單獨一人出門,路上安全需要考慮,得跟著車隊走,或者是自己雇鏢師護送。
這趟薛庭儴就是跟著要去太原的一個商隊走的,商隊是提前找好的,也算是知根知底。哪知商隊的車隊剛出夏縣,就被人攔住了。
是沈家的人。
沈複還是打算派人來找薛庭儴一趟,知道他今日便會離開夏縣,便特意等在城門外。
沈家在夏縣乃至整個平陽府,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這攔路的馬車上帶著沈家的徽記,車隊自然不敢輕易前行。
“薛公子,這是我家公子專門給您準備的程儀,還祝您一路順風,一舉揚名。”
一個仆從模樣打扮的人,將一隻錦盒奉了上來。薛庭儴也未拒絕,將之接了過來:“幫我謝你家公子。”
仆從又行了個禮,這便打算上車離開。他剛上車,突然被薛庭儴叫住了,當即從車上下了來。
“公子還有何吩咐?”
薛庭儴也沒說話,從袖中拿出一張卷成一卷的紙條,遞給這仆從。
“交給你們三公子。”
這仆從也是個精明人,當即連連點頭又是行禮,之後才離開。
薛庭儴搖了搖頭,這才看向車馬行的人:“怎麼還不走?”
車馬行的人也不敢馬虎,忙打著呼哨讓車隊動起來。
之前這年輕的書生來掛靠一同去太原,車馬行經常坐這種生意,隻要對方付錢自然沒什麼說的,也沒當成回事。如今看來是真人不露相啊,竟是讓沈家的人畢恭畢敬,一看就不是常人。
抱著這樣的念頭,薛庭儴一路吃用俱是上佳,這裡不必細述。
……
而另一頭,沈複拿到薛庭儴給他的紙條。
攤開一看,上麵寫著兩個大字,海禁。
這兩字寫得龍飛鳳舞,非比尋常,可這字的意思卻讓沈複揣摩了又揣摩。
忽然,他眼睛一亮,旋即又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