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前亂成一鍋粥。
而此時, 天氣又起了變化,竟是刮起一陣大風, 將人的衣衫刮得獵獵作響。
這些車隊你不讓我, 我不讓你,馬也驚叫了起來, 平添了幾分焦躁的氣息。天越來越陰了,明明還是白日,竟宛如夜幕降臨。
人聲馬叫混雜在一處,不可開交,所有人都慌了。
這哪裡是要下雨,莫是天要塌了。
隻有那些許人知曉, 臨海的地方就是如此,一旦刮起海風, 把人刮飛了屋頂刮走了,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就在這時, 從城門裡跑出來幾隊衙役,邊幫他們牽馬往裡趕車,邊說道:“我們老爺今兒一早就說了,今天要下雨, 告訴你們都不聽,總覺得咱們要坑你們一樣。”
此時這些人哪裡還好與衙役們犟嘴,都是巴不得能趕緊在雨下來之前, 將貨找個地方安置,若是這些貨淋了雨, 殺了他們都賠不起。
“幸虧我們老爺神機妙算,就算到你們有些人油鹽不進,特意空了這麼個地方。不然今兒你們恐怕都要慘了。”將車隊領進城,門吏領著他們來到位於城門一側的一處場地中。
這地方建得頗為奇特,有頂無牆,麵積極為寬廣,多的容不下,擠一擠還是能塞下十幾輛貨車的。不光這邊有一處,對麵也有一處,呈兩翼之態拱衛著城門。
見到這地方,所有人都不由地鬆了口氣。也不敢停下歇氣,而是把車往裡趕,好給後來人挪出位置停車。
此時外麵的風更大了,同時還有豆大的雨滴落了下來,打在地上,濺起灰塵。可是很快這些灰塵就被更多的雨滴砸了下來,在地上彙集成一條條小河,往四處流淌而去。
排在後麵的車隊,或多或少都淋了些雨,幸好車上蓋了油布,速度又夠快,倒是沒怎樣。唯獨那劉家的車隊落在了最後麵,等其他人都進去躲雨,隻有他們還在手腳慌亂往這邊趕車。
可惜馬不聽指揮,人也被雨砸得睜不開眼,再加上攏共就這麼些地方,他們最後來,隻能靠在最外側,有近半數的貨車無地可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暴露在雨勢之下。
這劉家的管事哪還有之前的嘴臉,哭爹喊娘地罵,罵了老天,罵其他人,說都是因為他們,才害得他如此狼狽。
關鍵此人也是個極品,罵完了不解氣,還衝進裡麵宛如瘋狗似的拽彆人的車,好給自家的車挪位置。
能在這裡的,又有幾個是吃素的,幾個人搭著手就把他扔出去了。
他就趴在那雨地裡痛罵,直到漸漸沒了聲息,才有人頂著雨去把他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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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那幾家反應夠快的,剛好在雨來之前,將貨物送進倉房。
自是對定海縣如今的變化,以及這些倉房布置合理感到驚奇,這些就不細述。聽見外麵嘩嘩的雨聲,這些被攔在倉房暫時不能走的人,都是心有餘悸。
“劉家這次恐怕要虧大了。”
十幾車的貨,加起來總要賣數萬兩銀子,劉家主做生絲和茶葉,這兩樣都是經不得水的,這次劉家那押貨的管事不死也要脫幾層皮。
此言自是對周家那管事說,方才也幸虧此人行舉,讓本就猶豫不定的幾家,都跟了進來。
這周家的管事依舊是一副沉穩的模樣,對與他說話的幾人拱了拱手,道:“我們這些做管事的,不過東家的下人。既然是管事,自然管著貨,貨不出問題,就是管事,貨出了問題,就會連累一家老小不得安穩,所以還是謹慎些好,當不得意氣用事。”
“兄台所言甚是。”
“這句意氣用事說得好,其實咱們也是意氣用事了,就算把消息遞回去,上麵發了話,左不過還是得進城。這定海縣方圓數百裡,也就隻有這定海縣城有地方安置貨物,還不如早先便入了城,頂多就是挨上一頓訓斥,總比冒著損貨的風險。”
此言迎來眾人紛紛點頭,再不甘心氣憤又怎樣,到了彆人的屋簷下,自然該低頭還是要低頭。
不過這一路,他們也算是看出來了,那姓薛的知縣雖是吃相難看了些,但也不是沒乾實事。至少這倉房建得好。若是換做以前他們進城後租賃民居,若是租到不好的地方,逢上這種天,還要擔心房子被澇了。
如今站在這高大寬敞而又乾燥地倉房裡,看著門外瓢潑大雨,之前的那股氣憤感倒是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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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位於城中的一處宅子裡,一個身穿青色便服之人正在和耿千戶說話。
若是之前那個領路的衙役在,就會認出此人正是之前那個說薛庭儴生財有道的人。
正是謝家三爺謝啟榮。
這次他不過臨時動了念頭,想來定海縣看看那位讓人久聞大名的薛知縣,所以才會親自押車前來,卻未曾想到竟會見到這麼多事。
“三爺,您說這小子到底打著什麼目的?”
方才剛有兵卒前來稟報,將劉家的情況,以及那些僥幸沒讓貨物淋到雨的事情都說了,耿千戶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關鍵,才會有這一問。
謝啟榮正捧著茶盞喝茶,外麵雨太大,天氣頓時就冷了下來。這就是沿海一帶和內地不同,內地夏日下雨,隻會悶不會冷,而這裡卻會氣溫驟降。
他啜了一口熱茶,方道:“心思奇詭,讓人猜不透看不明。”
“若說他受人指使,可他到底生了什麼樣的膽子,才敢乾出這種大不韙之事?若說他沒受人指使,他未免也太囂張跋扈了。不說他,甚至是孫大人,守牧一方,都不敢說如此堂而皇之,將這種事搬到台麵上。”
“不是奇蠢,就是奇詭。”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那到底是奇蠢,還是奇詭?雖是隻差了一個字,卻是大有不同。
“這事若是被上麵知道,就是抄家砍頭的大罪。”耿千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