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往更好的一麵發展,可就在這時候偏偏出了場事。
其實這場事在薛庭儴預料之中,隻是沒想到姓賀的如此沉不住氣,來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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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乃是定海縣的放告日。
薛庭儴雖平時不管衙門裡的事,可刑名曆來是地方要務,所以哪怕是再忙,放告日的時候他也會升堂的。
所謂放告日,便是老百姓詞訟之日。大昌有律法規定,非是大案要案,一般隻有放告日的時候,衙門才會受理詞訟,每逢三六九都是放告日。
現如今定海縣的治安很好,說是路不拾遺也不為過。能鬨上衙門的,除了一些人命案,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例如你借了我銀子不還,或者我偷了你的雞什麼的。
每逢碰到這樣的案子,薛庭儴就是啼笑皆非,卻也不得不來斷上一斷。
大堂外的月台前站了十多個百姓,俱是等著放告日來告狀的。
大堂裡,薛庭儴正在審一個父告子案。
大昌以孝治天下,孝道乃是國本,父告子不孝,又是一件極為嚴重之事。輕則羈押流放,重則丟了功名,哪怕是丟了性命也不再少數。
所以彆看這案子不起眼,實則得慎重視之。
而今日也不是子不孝,父才來告。
那告兒子不孝的老漢一上來倒也裝模作樣的哭,說兒子不孝順,不願意奉養親爹。實則薛庭儴目光如炬,早就看出端倪。
之後幾經盤問,這老漢就露了餡。
其實和全天下父母偏心的事情是一樣的,這老漢也是偏心一個兒子,不過他偏心的不是長子,而是幼子,而被他告的兒子是他第三個兒子。
認真來說這個兒子已經不算是他兒子了,十年前因其家貧將三子過繼給了無子堂弟。那時三子尚且年幼,這些年也是那堂弟家將其撫育成人,並為其娶妻生子的。本想父慈子孝倒也是一樁美事,誰曾想那堂弟夫婦二人命薄先後去世,隻留下嗣子一家和一份不薄的家業。
這份不薄的家業自是對鄉下人而言,三子悲痛欲絕,幫養父母辦完了喪事,事情似乎結束了。逝者已矣,活人總要繼續過日子的,哪知這親生父母卻找上了門。
親爹親娘先是曉之以理,以養父母去世,當初也不是真心想將兒子送給彆人養的為由,勸兒子回了家來。
這三兒子自然不願,總而言之期間因為此事發生了很多事,更是讓三子悲憤親爹想借著勸他回家,實則是想謀奪養父母的家產。
事情在當地鬨得很是沸沸揚揚,到底親爹是長,家裡也確實不好過,村裡的族老和鄉親們都是勸和不勸分。
可這三子卻是難得有主見,硬是咬著不鬆口,才會有今日這出的父告子不孝。
“你本是將親子過繼給他人,既然過繼了,又為何堅持要將兒子要回,你置你那信任你的堂弟為何地?你堂弟含辛茹苦將子養大,你坐享其成事後反悔,既然反悔,為何早不反悔,偏偏等到你堂弟死去後反悔,你這是欺負死人不能說話!”
“大人,小民不敢!”
那老漢哪裡會料到縣太爺會是這麼說,孝乃是國策,任誰都不敢宣揚不孝是對的,縣太爺掌教化民眾,為了避免影響民風,一般都是選擇的一刀切的辦法,但凡有長者告晚輩,都是一告一個準。
不過這老漢可不懂這些,他隻知道父告子是大罪,隻要爹出麵告兒子,兒子便要坐大牢,誰曾想這縣太爺倒是與人不一樣。
“怎麼?你對本官所言不服?”
“小民不敢,小民不敢。”老漢嚇得趴伏在地,連連搖頭。
薛庭儴臉上掛著冷笑,從案後站了起來:“何謂人義?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父慈方能子孝,你即不慈,何來要求子孝?!望你等都能秉持著人義,這樣才能家庭和睦。”
最後這句他是看著外麵月台上的百姓說的,格外的語重心長,而那些圍觀的百姓俱是跪下賴,高呼聽受大人教誨。
他們沒想到這樁鐵板釘釘的案子,竟會讓大人如此判。
大人明察秋毫,不過是言語之間就洞悉了這老漢的私心,讓其真麵目昭然若揭。本來外麵還有不少百姓聽信了老漢之言,對那三子十分唾棄的,卻萬萬沒想到其中還有這般糾葛。
等再度站起,幾個本就是家庭矛盾的人家當即決定不告了。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出於羞愧,有這麼個火眼金睛的大人坐在上麵,即使告上去,恐怕私心不能全,反倒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
還有的則是期間有所感悟,打算自己回家解決,都是一家人,又有什麼說不開的。
而那老漢早就羞愧得低頭掩麵離去,那被告的兒子則是跪在地上哭著高呼大人英明,顯然是心中積蓄太多的委屈。
薛庭儴笑歎了口,正打算接著審下麵個案子。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陣陣腳步聲,這些腳步聲節奏一致,乍一聽去,還以為是來了千軍萬馬。
薛庭儴麵色凝重看過去,一個穿著盔甲的武將領著不少兵卒走進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