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並不知, 此時紅島上早就亂了。
魯岐又想故技重施,在寨子大廚房裡下藥, 卻被其他人識破,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互相廝殺了起來。
先是地字堂的人和宇字堂的人打, 半途徐穀榮帶著手下攙和進來,之後純和道長帶著人也加入戰局。
殺到最後,根本不知誰是自己人,誰是對手,隻是見人就殺,完全殺紅了眼。
徐穀榮提著刀跑過來, 喘著氣道:“魯堂主,情況有些不妙, 我剛才看了下,根本沒看見玄字堂的人。”
魯岐陰著臉:“姓莫的最是喜歡坐山觀虎鬥, 如今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先把這些人殺了再說。”
說著,魯岐便身先士卒舉著一對流星錘殺入人群。
這一對流星錘被他使得上下翻飛,出神入化, 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事實上魯岐能坐穩地字堂堂主之位,可不是酒囊飯袋來的,而是憑著一身真本事。
寨子靠西北處, 有一片高坡,此時玄字堂半數之人都在此地。
黑子帶著一隊人, 腳步匆忙跑上來。
“堂主,魯岐、徐穀榮和純和聯手殺了陳海,如今魯岐徐穀榮和純和打起來了。屬下走時,純和已現敗像,我們要不要——”
一身黑衣的莫伽搖了搖頭,輕聲道:“再等等。”
黑子點點頭,便帶著人又下了這片山坡,明擺著是去打探消息。
……
“魯岐,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家夥,之前說好一起殺了陳海,我二人共坐著大龍頭之位,如今你竟背後偷襲!”
純和道長滿臉都是血,拚命的舞動著手裡的長劍,哪裡還有平日仙風道骨的模樣,完全是一尊殺神。
可惜這殺神如今現了敗相,手下之人儘皆被誅,沒死的也都投了降。隻有十多個心腹還圍在他身邊,與他一同對敵。
他們的人太少,而對方的人太多,隨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倒下,純和道長已完全進入癲狂的狀態。
雙拳難敵四手,最後一把從背後伸來的屠刀結束了他的生命。
純和道長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而他身邊也倒下許多屍體。
地字堂和荒字堂的人爆發出一陣興奮的嘶吼聲,已經有那狗腿之人湊上來逢迎魯岐,恭祝他掃清奸邪,榮登龍頭之位。
終於結束了。魯岐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大笑道:“好,好,等我坐上龍頭之位,所有人都論功行賞。”
他大步往聚義堂走去,那龍頭之位他早已肖想了許久,如今近在咫尺,他興奮得不能自已,甚至連收拾都不打算收拾一下,便想坐那位置。
“大龍頭,您要不要先梳洗一下,換身衣裳?”徐穀榮跟在一旁亦步亦趨。
魯岐根本沒理他,眼裡隻有那鋪著虎皮的寶座。
近了,更近了。
就在他離那寶座還有一步之遙時,突然後心一陣涼,他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口的刀尖,僵硬地轉過頭,正好看見徐穀榮笑眯眯的臉。
“魯堂主,千萬彆怪,這都是跟你學的。”
魯岐死了,倒在他日思夜想的龍頭之位前。
徐穀榮一腳將他踢開,邁了上去,在龍頭之位上坐下。
他拍了拍左右雕刻著龍頭的扶手,誌得意滿地笑了起來。門外跑進來許多人,似乎並不吃驚會是徐穀榮坐在上麵,紛紛喊道見過大龍頭。
徐穀榮的笑聲響徹屋宇,在聚義堂裡盤旋,久久不散。
……
黑子已經有些急了。
他連番問了幾次,堂主都說不急,如今下麵亂勢已定。若是趁亂偷襲,他們有全勝的把握,且傷亡不會太大,機會稍縱即逝,現在再動手,倒也不怕不會贏,可恐怕付出的代價就不會小了。
“堂主,咱們真的不動手?”
莫伽看了他一眼:“你急什麼。”
“可是、可是那徐穀榮……”
“烏合之眾,不用上心,難道你不好奇大龍頭去哪兒了?”
黑子一愣:“大龍頭不是失蹤了?”
莫伽淡淡一笑:“好好的一個人,說失蹤就失蹤了,還不光她一個人失蹤,天字堂和刑堂的人,還有那丁巳,都陪著她一起失蹤了?”
這個問題黑子倒是沒細想過。事發突然,都知道大龍頭失蹤的蹊蹺,可根本沒給人多餘思考的時間,島上就亂了。如今這麼聽堂主一說,倒是蹊蹺得很。
“他們想弄死大龍頭,自己坐上大龍頭的位置,難道大龍頭就不想對付他們?大龍頭雖是個女人,可手段謀略都不弱男子,還有丁巳和羅釗,哪個不是能獨當一麵的人物,也就那幾個以為憑著他們那些小把戲,就能把大龍頭扳倒。”
黑子怔怔的,想說就算真是小把戲,你不是也是參與了。
莫伽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淡淡一笑道:“我不過是隨大眾罷了。好了,不說這些,讓兄弟們都回去,看看動靜再說。若是有詐,自然沒有我們出手的餘地,若是沒有,也不急這一時。”
這一行人正打算離開,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炮響聲。
*
所以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這紅幫的寨子依山而建,山自然不是大山,不過是一片小土包。這種地方易守難攻,卻防不了自己人。
招兒那日被打暈了帶出寨,就是被關在位於紅島西北角處的一個船廠裡。
這船廠乃是早年所建,裡麵有不少能工巧匠。紅幫能立於世,成為南海一帶首屈一指的大海盜,俱是指著這船廠。
彆的海盜艦船隻能靠搶,紅幫卻是自己造,實在是不能相比。
莫伽將招兒關在這兒,也不是沒有自己的估量。
一來此地靠在島後側,離寨子有段距離,且人跡罕見,極少有人前來。二來船廠後方有一處天然的海灣,大戰船通行不得,小船卻是不妨礙的。三來也是他舍不得這些工匠,若是有個萬一,他是打算把這些工匠都帶走的。
招兒便是被關在這裡,她半夜就醒了,卻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人家倒也沒捆著她,可她挺著一個大肚子,不捆她也跑不掉。
蘭妮也在,從她口裡招兒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跑是沒辦法跑,外麵一直有人守著,兩人隻能在這房子裡老實待了下來。
“不行!”
招兒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不能在這裡再待下去。
若是大龍頭也就罷,她能感覺出大龍頭對自己沒惡意,可莫伽他是個男人,且這人一直給她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一種說不上來的危險的感覺。
招兒附在蘭妮耳邊說著,蘭妮一麵驚疑地不停看她,一麵聽。
“夫人,你如今肚子都這麼大了,還怎麼……”
“你能安心待這裡?”
蘭妮老實地搖搖頭。
“既然不能,那就試試,成了也就成,不成也不妨礙什麼。”
蘭妮想了想,覺得夫人說得很有道理,便點點頭。
彆看蘭妮人老實,其實她能看出些事情來,那莫堂主肯定是喜歡夫人,若不何至於費這麼大功夫把夫人偷出來?既然如此,就算真逃跑失敗,也不會如何。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話,就各自忙各自的。
招兒靠坐在榻上,蘭妮則是愁眉苦臉抹著眼淚。
就在這時,招兒突然叫起疼來,哎呦哎呦的。蘭妮當即慌了,去拍門讓人開門,說夫人這是要生了。
門外守著兩個人,聽了這話,也不敢耽誤,忙打開們進來了。
之前黑爺可是交代過,若是夫人出事,要了他們的小命都不夠償。兩個海盜進來,走到床榻前看了一眼,那夫人確實麵色蒼白,冷汗直流,一看就是承受的痛苦不輕。
尤其這麼大的肚子杵在哪兒,傻子也知道這是要生了。
可到哪兒去找接生婆?其中一個海盜匆匆跑出去,明顯是去找人了,還有一個則是留下來看著兩人。
“你們給我老實些,彆整出什麼幺蛾子……”
蛾字還沒出口,突然他後腦勺一陣疼痛,卻是被蘭妮從後麵拿著門栓打暈了。
“快走。”
“夫人,這裡的路我認識,還知道從哪裡能找來船。”蘭妮以前來過這船廠。
“那你快帶路。”
招兒心裡很急,也是肚子太大,實在不方便,隻能跟在蘭妮身後慢慢走著。
兩人一路前行,也不知是走大運還是什麼,船廠裡竟一個人都沒有。二人並不知,為了以防萬一,船工們都被關起來了。而玄字堂的人都被帶出去了,隻留了幾個人看守這他們。
路並不好走,雜草叢生,兩人一路跌跌撞撞來到位於船廠後麵的那處海灣,果然那裡停在一艘船。
船上無人,兩人十分艱難的登上船,才發現兩人都不會開船,怎麼離開。就在兩人萬念俱灰之際,從暗處走出來幾個人,正是這船上的船手。
見他們衣衫襤褸,神情怯弱,招兒也顧不得細想道:“你們送我離開這裡,我男人是個大官,是時幫你們在岸上落戶,你們以後就再也不用待在這種地方了。”
這幾個人一陣麵麵相覷後,點了點頭。
船很快就往外行去,岸上的一片礁石後行出來兩人。
“大龍頭,就這樣放她走了?”
“此女並不適合留在我們的手中。”
*
誰也沒想到大昌的水師,會在這個時候攻打紅島,而他們的攻勢頗有一番勢不可擋的氣勢。
船隻剛靠岸,就轟了幾炮上島。
之後,從船上小跑下來一批穿著重甲的怪物。
這些人大概有百十餘人,渾身穿著密不透風的重甲,連頭臉都被包住,隻露出一對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