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芮微微從道路的邊緣往上窺探了一眼,再往上三層之後的道路上, 才有了有人監視的模樣。
他們幾乎沒有絲毫動彈, 光靠著聽聲音就足夠判斷是否有人在棧道上行走。
唯一的聲音, 就是隱約能夠聽到的呼喚嘉樹的聲音。
星野的心已經完全揪了起來:嘉樹怎麼了?
閆昊辰可能想得比他更多一條:怎麼才能不打草驚蛇地上去。
要知道主機的控製室, 就是懸在井中部的僅由兩道交叉的懸路撐起的透明房間——曾經那裡, 也是最好監視整個監獄的地方。
此刻那裡的門隱約是被打開著的,也不知道使用它的人為何如此不小心——但總歸, 還是要謝謝這個粗心的人。
“我想,我知道怎麼樣才能使這個地方足以掩蓋我們的聲音了。”閆昊辰看著偌大的井口若有所思, 他的聲音因為壓低而顯得格外沉穩。
星野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沒有什麼比大雨傾盆更能讓這個沉默的井底響徹的了。”
有軍方幫助的情況下,這些事情實踐起來,還是格外方便的。
不多一會兒,將信息加密穿出的肖洋, 就感受到了第一滴雨水落到井底的感覺。
“嗒”的一聲因為回音而失去了原本的清脆, 有些模糊起來。隻是一個小雨點並不能讓人感受到區彆。
等到人造雨徹底落了下來, 整個井底響徹了各種的回聲,無論是雨滴打在石頭一般的四壁還是落在金屬棧道上。
劈了啪啦的回響在這個井底讓人幾乎要撕裂腦袋。星野甚至還能開出一個玩笑:“下雨天終於也是刑法的一種了。”
雨落在了他們身上,也落在了路鳴身上。
他佝僂著,將嘉樹死死護在懷裡。好在他離他想要到的地方並不遙遠。
推開了一個監獄的牢門,裡麵竟然光亮得不像樣子——這裡的主人到也知道先堵住窗。
一個有些矮小的老人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
顯然他被嚇得不清, 若是有醫學上的老教授在一定會立刻認出他來——以謹慎認真著稱的宋醫生。
就是這個有些矮小的宋醫生,做了沒有人敢相信是膽小的他會做的事情:研究如何消除abo的區彆。
這件事情太過於恐怕,以至於他還來不及有所研究就立刻被關進了這裡。
嘉樹倒是很能理解國家的想法,在abo的社會裡, 這位醫生的做法無異於想要改變男女之間的差異。
雖然最淺顯的講隻是一個信息素的問題,但這種危險的想法還是讓國家很是忌憚。
想必那些能夠改變信息素的方法也是從他這裡被路鳴利用的。
宋醫生不僅驚訝這個關頭路鳴會來找他,更驚訝的是路鳴現在的表情——永遠完美的臉上因為焦急而有些頹敗。
他曾經以為路鳴是沒有缺點的,但不知為何,這一刻他相信了路鳴也隻不過是一個人。
宋醫生沒有再猶豫,指揮著路鳴將嘉樹放在了床上。
嘉樹眯著眼睛打量著這一切,身體因為疼痛而抽搐,甚至有些乾嘔的趨勢。
“嘖,胃疼、反酸到這個地步可能不是普通的胃炎。”若是放在彆的人身上還好,可嘉樹是個金貴的omega。
雖然不太可能是胃癌之類的——畢竟omega要定期大體檢,更何況是嘉樹這樣背景的千金。
但如果是闌尾炎,也是要做手術的。
可是“我這裡做不了手術,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宋醫生不無遺憾地說,她現在狀況實際上還沒那麼遭,但偏偏是個體質弱的omega,能不能疼過今晚,宋醫生也沒個準。
omega被疼死的不在少數,其中也包括了宋醫生的兒子,這也是他做這個研究的初衷。
耳邊是嘉樹痛苦的嚶嚀,路鳴不得不說,他動搖了。
要是現在把天梯打開,他就能將嘉樹送到醫院裡去,可是這樣一來,這些年的籌劃都會功虧一簣。
還有他姐姐陸漫所做的一切,也會付諸東流。
陸漫陸明,從一開始,就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等到天亮,”路鳴聽見了自己乾澀的聲音,“等到天亮,我就送她去。”
他眼裡的光幾乎要看不見了,各種複雜的情感被痛苦牽扯在一起,狠狠地塞進他的心臟裡。
宋醫生歎了口氣,他理解路鳴的做法:“先給她喂一些神經止疼,雖然身體的問題還在,但至少能讓她舒服一點。”
至於神經止疼片的副作用,此刻也隻能怪那些不把囚犯認真看待的管理人員了。
外邊是震天的響聲,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是刮刀一般淩遲著路鳴。
他虔誠地說:“願主保佑你,嘉樹。你是我的女神,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猛烈得幾乎要超過外邊震天雨聲的聲音,將牢門像是炮彈一樣踹開,重重地砸在地上將水花反濺到地麵。
被黑色的防水外套緊緊貼住的高大身影,將抬起的腳放回了地麵,一步一步如同地獄的使者一般,帶著濃烈的怒火席卷了整個監牢。
“還給我。”
因為凶惡而嘶啞的聲音真猶如地獄的使者一般叫人驚懼,和充滿力量的身軀一樣,他眼睛裡滿是堅定不移的感情。
“把小嫂子,還給我!”
在昏暗中搖曳的線條暗示了他是如何到了這裡,還來不及驚訝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使得他僅靠一根繩子就從離最高層還有二十六米的光滑井壁達到了這裡,路鳴已經被他的拳頭打翻在地。
下一刻,宋醫生也被路鳴波及,輒歪地走了半步後跌在了地上。
路鳴計劃好了一切,甚至關於井中央那個虛假的主機,可偏偏閆星辰,早就偏離了他的計劃。
閆星辰,從來就不會按彆人的計劃行事——
他顧不得再好好收拾收拾路鳴,一把摟起了奄奄一息的嘉樹,從懷裡掏出一個乾燥的藥瓶:“我聽你的帶了這個。”
一股被玩弄的感情溢上了路鳴心頭。
“你早就猜到了?”路鳴不可思議地問。
吞了藥丸的嘉樹漸漸恢複了一些往日的神采:“我隻猜到了一點,沒想到你會玩這麼大,但是關於自身安全的問題上,我可不會遵守規定。”
事實證明,t國就不應該禁止微型追蹤器這種東西,就算換了衣服,也想不到嘉樹會把這種東西藏進血肉裡。
“多虧你的每日傾訴,”嘉樹斟酌地挑選語句好挑動路鳴的逆鱗,“我對你的計劃了解得不能再清楚了。”
閆星辰看到她神色好多了,臉上也揚起了熟悉的笑容:“小嫂子,走了嗎?”
嘉樹寵溺得像是看著一個小孩子:“小笨蛋,當然是先把他好好綁起來啦。”
“(一句無法顯示的素質語言)”星野一腳踢在了玻璃房間的主機上,懸梯隨著他的這番動作晃動了兩下,引起了江芮小聲得驚呼。
居然是假的。
現在再懊惱也無濟於事,穿著白色鬥篷的人——天知道看見他們的鬥篷因為大雨而貼在身上是多麼讓人難受,因為他們進入“主機”而發現了他們。
“看來,我們要準備邊打邊找了。”星野為難的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房間,慶幸薑紅和肖洋沒有隨他們到這裡來。
他擺好了架勢,準備突圍:“希望我們吸引這些人的時間,他們能找到真正的主機。”
最上層的閆星辰有幸得看到這一副盛景,他高興地對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嘉樹說:“小嫂子,你看他們正好不知道在玩什麼,我們上麵路上的人都沒有了。”
想到自己給星野留下的內容,嘉樹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唔........”
還是不要告訴他實情好了,嘉樹這樣想著,逆著雨水仰頭對他說:“我們還是快去‘主機’那裡吧,順便報警。”
肖洋和薑紅劈裡啪啦地躲在一間牢房裡檢測這個監獄裡的信號發射方位,驚訝地發現除了懸在中間的假主機外,有信號的地方就有二十七個之多,就算已經知道位置,跨度大得讓人心驚。
現在他們的入侵已經被發現,如果不在快一些的話,也許對方會修改主機程序,讓收斂速度加快。
接下來的一切,才真叫他們大開眼界。
幾人兵分兩路闖關一般地進入那些地方時,發現這些信號發射的地方,有的是具有感溫係統並將其發散的溫水瓶,有的是能夠將所寫內容映射到另一個監牢寫字板上的電子紙......
其千奇百怪的程度,用一句不太合時宜的話來說,就是這些年這些“囚犯”還真沒閒著。
突然,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