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淩晨三點的城市, 從酒吧大門駛離後,街道空無一人,幽冷寂寥, 尋常傍晚時分喧囂靚麗的霓虹燈也暗下了大半,有些高樓還亮著,但此刻越是明亮矚目,越顯得寂寞空蕩。
顧呈派來送她的賓利車很舒服, 車裡飄散著高雅清淡的香, 讓人昏昏欲睡。
夏蜜剛上來時就困極了,此刻將座椅調了一下, 頭枕在後麵,夏風吹過,淡淡的酒意漫上, 她困倦地閉上眼睛。
也沒有再注意窗外的風景。
車子開得快而穩, 直到前排戴白手套的司機尊敬地叫醒了她。
“夏小姐?”
“夏小姐, 到了。”
“這麼快嗎?”夏蜜揉揉眼睛, 看了一眼窗外, 發現已經進小區了, 強打起精神,低頭收拾了一下包, 背到肩膀上, “謝謝啊。”
“您住在哪一棟?我把車停過去。”司機道。
“不用了。”夏蜜指了指旁邊的一棟高樓, “就是那裡了, 我步行過去吧, 那邊不方便掉頭。”
她小憩了一會, 現在感覺精神很不錯, 拉開車門下了車。
那棟樓離他們下車的地方很近, 步行幾米就是,司機在車上目送她進入樓道,才掉頭離去。
夏蜜拎著包搭乘電梯上到頂樓,還懶散困倦地打著哈欠,直到電梯叮一聲打開,她呆呆地望著豪華的過道還有門口的鞋架,才發覺出不對勁來——
她回錯地方了。
竟然回到了自己和傅廷裕的家。
這棟房子雖然給了她,但是近期因為女兒需要外公外婆的照顧,她始終沒有住在這裡。
她思索著剛才剛上車的時候,又醉又困,也想不起來跟司機說的是哪個地址,可能是在這裡到底住了兩年,她隨口一說,習慣了。
夏蜜深吸一口氣,低頭翻了一會包,想著今天在這睡一夜湊合也行,偏偏今天她出來時換了個小包,裡麵隻有身份證和手機。
“……”
夏蜜對著熟悉的房門發了許久呆,這下徹底地清醒過來,搭電梯下去,準備打輛滴滴。
她站在樓下等了一會,可能太晚了,遲遲沒有司機接單。
正在她一籌莫展之際,耳畔隱約傳來一道嘩嘩的水聲。
在寂靜的夜裡,水聲聽上去清晰,也有一點詭異。
夏蜜豁然清醒,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抱緊手臂,順著水聲往高檔小區裡的人工湖方向看去。
高檔小區裡說是人工湖,但也不是真正的湖,要比尋常池塘大一些,不算深,有相連的小橋,湖麵上還有古色古香的小亭子,白日時偶爾還會要天鵝遊過。
燈光暗,夏蜜看不太清楚,又眯眼看了一會,差點尖叫出聲!
她拎起包,小臉一白,快速往那邊小跑去。
湖麵倒映著月光,波光粼粼,蕩漾出淺淺的波紋,月光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身影,渾身濕透,像是溺水了,一會搖晃著站起來,一會又歪歪扭扭著倒下。
“你、你什麼人?”
“你在乾什麼!?”
夏蜜跑近了,拿手機打開手電筒往裡照去,眉頭皺起來,要不是這湖麵淺,她甚至以為這人是在自殺,但想想,又不像是。
“你是落水了嗎?這水很淺的,我給你打光,你趕緊爬上——”
她話沒說完,那人突然間定住了。
一動不動,渾身僵硬,宛如一尊冰冷的石像。
夏蜜愈發害怕,手機上手電筒的光束都在微微顫抖,搖曳著落在了那人的肩膀。
夏蜜覺得似乎有點熟悉,忍不住睜大眼睛看了一會,忽然間也跟著怔住,手機啪一聲落在了地上,背麵的光芒四散開來。
——這麼看,湖麵上的人,很眼熟。
不,是非常非常眼熟。
男人衣服全濕透了,濕漉漉的,包裹著清瘦頎長的身形,肩背寬闊,雙腿修長。
夏蜜又怔愣地打量片刻,愈發確定,揉了揉眼睛,眉頭緊皺,抬高聲音道:
“傅廷裕?”
“你…你在這裡乾什麼?”
男人沉默了一會,卻沒有回她,也並沒有回過頭來看她一眼,低頭繼續在水裡走來走去,像在找著什麼東西。
“你這樣子我報警了啊!”夏蜜撿起地上的手機握緊,“你大晚上的到底乾嘛啊?!腦子有問題嗎?”
男人仍沒有理會她,仿佛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繼續在水裡走來走去。
就在這時,他好像看見了什麼,突然快步往深處跑去,身上的白襯衣下擺飄拂在水裡,身上的勾勒出清瘦的身型,像是比過去還瘦了幾分。
月光很淡,他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精壯流暢的小臂,肌膚十分蒼白,呈現出一種病態。
然後,他整個人又突然地下潛到了水裡,隻留下一層層波紋。
夏蜜不知道他到底在發什麼神經,連喊了兩聲,也懶得再管其他,快速報了警。
就在她剛剛輸完號碼要撥過去時,突然聽見一陣激烈的水花聲逐漸靠近,然後是男人低啞、艱澀的聲音——
語氣驚喜,還帶了一點點小心翼翼。
“蜜蜜!”
“蜜蜜!”
夏蜜皺起眉,握緊手機,莫名其妙地朝他看去。
“我找到了,我們的戒指——”
男人急促朝她這邊淌著水望這走了兩步,黑色的額發都濕透了,一縷縷垂在清雋倦怠的眉宇間,也沒戴眼鏡,要比過去任何一個時刻都要狼狽,下頜上還有一層青色的胡茬。
但是,他的眼睛,要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夏蜜看著他的眼睛,微微一愣,視線下移又落到那枚戒指上,想到了離婚前最後的那一次溝通——她將他送的那枚新戒指厭惡地從窗口扔了下去。
傅廷裕見她呆住,眼底喜色翻湧,蹣跚著向她走近。
離得近了,夏蜜才嗅到他身上的那股酒意,混雜著河水的味道。
——原來是喝醉了。
“我們的戒指。”他停在了池塘的最邊緣,池塘矮,他仰頭望著她,像是一個期待著表揚的孩子,然後緩緩地伸出右手,泡皺了的手掌上放著一枚亮晶晶的東西。
“你看,我撈回來了!”
“我們新生活開始的戒指…”
“你也回來吧…”
他嘴角艱難地牽動了一下,說著想要去拉她,卻見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傅廷裕漆黑的眼睛倏然一暗,眼尾勾起細紋,聲音低了許多。
“你也回來吧,好…好嗎?”
“叔、叔叔求你了…”
他聲音越來越低,眼睛泛紅,
“好嗎?”
他話沒說完,連咳嗽幾聲,整個人像是再受不住,整個人直直地往後仰去,嘩啦一聲栽入後麵的水裡。
“傅廷裕?!!!!!”
蘭博基尼低矮的車身震動。
溫芷抱住顧呈的脖頸,整個人環在他身上,下巴抵著他汗津津的肩膀。
“累了嗎?”
顧呈大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聲音裡還有著化不開的**。
“累……”她輕輕喘著氣,可能是因為這個地方太刺激,他今天就像個不知疲倦的野獸,“好累。”
顧呈有點兒心疼,溫柔體貼了許多,嘴上卻沒收著,
“你太不耐操了。”
“……”溫芷聽著這樣的話,狠狠咬了他肩膀一口,堅硬的牙齒抵在他結實賁張的皮肉上,用力地吮吸,沁出血痕。
顧呈罵了句臟話。
他掀起眼眸看一眼,外麵天居然快亮了,這裡是條小路,臨著海,遠處海麵上泛著層魚肚白。
折騰這麼久,從車上到車下又回來,難怪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