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手裡拎著要去交差的衣服,一時行動不便,被倒下來的人影砸個正著。
她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突然蹦出個劫匪呢。
不過她今天沒戴手套,一下就摸到了懷裡衣著單薄的冰冷身體,這該不會是凍死在她們院子門口了吧?
欣然小心地探了下鼻息,雖然微弱,但是還有氣息。
現在全華國都是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就算是最繁華的滬市,也有無數的貧民窟,就說離他們家路程不到一小時的區域,冬天就已經凍死了一批批的流民和乞丐。
欣然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能力,隻能學會不去打聽這些消息,做這個時代中的旁觀者。
可是現在人都倒在門口了,看著奄奄一息的樣子,估計是在門口靠了一夜,結果被凍暈過去了。
想到這裡,她還是有些心軟,至少還是給口熱水吧。
欣然一手把包裹背在身後,抱起懷裡輕飄飄的人,真是個小可憐,她都覺得這具身體全是骨頭,還有些硌人。
這次回去正好把家裡兩個孩子給吵醒了,他們點了煤油燈,才看清了屋裡。
怎麼媽媽還帶了個人回來?
欣然也才看清楚自己剛才帶回來的人的樣子,是個女孩子,估摸看著就十二三歲,不過臉色有些缺營養的黃色,嘴唇卻凍得有些泛白,五官倒是長得好,以後好好養養還是個漂亮姑娘。
現在也是深冬了,她就身上一件單衣,又沒有取暖的地方,估計就凍暈了,然後被早上出門的欣然發現。
欣然讓王月去煮點薑茶,她把熱水壺裡的水倒出,找了條舊毛巾,沾濕,給這個孩子擦拭一下,這算是一種常見的治療凍傷的方法,欣然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她總不能把人送去醫館,這種行為絕對會讓人懷疑的。
可能是擦拭過,又在溫暖的環境,女孩眼睛微動了下,睜開了。
她眼神閃過一絲驚恐和警惕,卻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還有一個氣質溫和的大嬸在看著她。
這麼看來,就是這個大嬸救了她?
她不經意一瞥,水盆裡的水都渾濁了,那條給自己擦拭過身體的毛巾完全都黑了,瘦瘦小小的臉上突然浮現了一絲紅暈,顯得整個人有些生氣了,她雖然之前昏迷著,但還是有些知覺。
正好王月的薑茶也煮好了,欣然就端過來遞給她,“喝點薑茶吧,去去寒。”
她一愣,手瑟縮了一下,還是接受了,小口小口地抿著,感覺渾身的寒意也慢慢被祛除了。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倒在我們院子門口了?”欣然看她精神頭還不錯,就直接問話了,她可以救人,但是之後的事她就不能一直幫忙了。
“我,”那個女孩麵露猶豫的神色,想了想,還是開口“你們叫我阿芳就好,今年十五,嬸子,我也不瞞著你,我是被我媽賣給做勾欄生意的人了,是悄悄逃出來的,我也不連累你們,等會我就走。”
一旁的王陽和王月聽到這話簡直驚呆了,這是被自己媽給賣了?
欣然看了看阿芳的小臉蛋,要是養好了確實不錯,現在滬市的底層,除了賣力氣的,就是做這檔生意的,而且一般背後都有幫派操控著。
欣然看她自願就提出離開,也沒說什麼,對她點點頭,她不可能為了一個陌生人就讓自己的孩子陷入險境。
但是欣然看她也有些憐憫,給她找了兩身王月的舊衣服,用包裹裝了些乾糧,再悄悄往她手裡塞了幾毛錢,“這是嬸子能為你做的了,其他的也幫不上什麼忙,你要是想找房子,就往北邊去,那裡也許能找到些空草棚之類的,一個月租金大概三毛左右,雖然不耐寒,但是也比直接吹冷風好。”
阿芳聽到話後,沉默了一會,抬起頭來“好。嬸子,謝謝你!”
欣然摸了摸她的頭,“你等會就和阿月一起出門吧,本來她今天就要出去找人玩,你就裝作她的玩伴。”
欣然像是想起什麼,又找了下,給她圍上一條黑色的圍巾,這是她這兩天織的。
阿芳摸了摸圍巾,手裡攥緊了欣然給收拾的小包裹。
欣然看天色亮了,知道不能再耽誤,等會人多了,出現變故可不好,於是對著王月和阿芳說:“你們走吧,等會人就多起來了。”
兩人聽到話後點了點頭,王月直接挽著阿芳的手,裝作是一起玩的小夥伴出門了。
王陽的表情也有些複雜,他在跑黃包車後也見識了不少事,早就不像當初那麼單純了,像他們車行背後就有駱駝幫支撐。
整個滬市三教九流的背後都有幫派的運作,他們惹不起,隻能夾縫求生。
這件事情就像是他們生活中的插曲,誰都沒有再提起過。
華國人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就是春節,無論身在何處,無論相隔多遠,無論生活如何不如意,在這個節日都會相聚在一起,吃上一年中最豐盛的一頓飯,懷揣著對下一年最好的祝願。
對於王陽和王月來說,也是這樣。
在這短短一年內他們經曆了很多事,家破人亡,逃難滬市,被搶劫,找工作,到現在已經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在這個不那麼友善的環境下生存下來。
欣然給兩個孩子一人做了一身新衣裳,新帽子,新圍巾,這也是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年,自然是要紀念一下。
春節那晚,三人圍坐在屋子裡擺滿菜肴的桌子前,歡聲笑語。
欣然拿出專門給兩個孩子準備的紅包,金額不多,一人就五毛錢,但讓他們買些零嘴,喜歡的東西還是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