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警官。”白玉江穩定了自己的情緒後, 刻意的忽略了身前站著的人,轉而看向了葉銘,皺著眉問道:“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如果你們警方沒有其餘的要問的, 我想我要休息了。”
麵對著他這客客氣氣的逐客令,葉銘和小陶兩個根本沒有什麼反應,甚至於他們二人都沒有把視線放在男人的身上, 目光飄忽不定的, 好像十分好奇這房間內的擺設。看看花瓶裡的假花, 瞧瞧屋頂上挺有特色的吊燈, 再伸手摸摸衣櫃的材質, 反正就是不搭腔。
兩個人的態度也算是清晰明了,今天上門他們說了不算。這個認知無疑讓白玉江像是吞了一百隻蒼蠅一般難受, 強忍著心口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他把視線挪回了女人的身上,冷笑了一聲:“賀警官, 明人不說暗話, 您要是為著之前‘水鬼案’來的,大可不必弄出這些花樣來。難不成您找上門來, 我還能不讓你進屋不成?”
“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白記者倒是清楚。”賀姝笑容譏諷。
白玉江被她的回應弄得一哽, 沉默了半晌才接著道:“之前我已經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 賀警官, 你們這樣持續的‘騷擾’, 讓我覺得有些反感,甚至是不悅。”
“白記者心知肚明,你所謂的那些‘交代’根本不是警方所需要的。不過沒關係, 我們有的是時間。”
男人被她這話語中的意思弄得汗毛豎起,一臉戒備:“怕是沒有那個時間了,雖說我也很想和賀警官再見幾麵,可惜明後天我們就會返回公司,結束這次愉快的靜淮市之旅。”
賀姝聞言隻是側了側頭,一旁的葉銘會意,急忙開口道:“真是不好意思了白先生,在我們複查酒吧的監控錄像後,發現了不少的疑點,甚至於有些角度來看,你們幾位目擊者也參與到了那場打架鬥毆之中。在事情尚未完全調查清楚之前,你們是不能離開靜淮市的,要隨時配合警方的進一步調查和審訊工作。”
“……”白玉江鏡片後的小眼睛射出了不可置信的光,他明知道這是警方的托詞,卻無法反駁。因為他也看過酒吧的監控錄像,他們幾個人的確有上前拉架的動作,難免和動手的雙方糾纏在了一起。之前是因為有人證,加之對麵被打成輕傷害的受害者並沒有指認他們,所以幾個人才能順利脫身。眼下卻不同了,一旦警方想要咬住這一點,在時間上再延長個幾日,也是合情又合理的。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總覺得賀警官不是那種心思狹隘之人,可現在的這種情況,難免讓我多心,差點要以為賀警官這是要公報私仇了!濫用手中的權力,可不是一名合格的公職人員所為,還是說……賀警官想要看到我這兩天的經曆明天一早就發布在了浩瀚新聞的公眾號上。”男人眯起了豆大的小眼睛,言語之間甚至帶上了濃濃的威脅。
“白記者這話說的未免有些不中聽了,案件存疑,涉案人員需要隨時接受公安機關的傳喚,這可算不得什麼濫用職權。”賀姝麵上一點都不害怕,反倒是姿態輕鬆的開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不就是一新聞報道嗎?網絡暴力?托白記者的福,這點手段早八百年我就經曆過了。的確,一開始的日子很難過,可是最終心裡虧欠的總歸不是我們這種受害者。或許白記者認為,自己能夠靠著手中的筆杆子愚弄大眾,操控輿論方向。可是您千萬彆忘了,輿論是一把雙刃劍,一不小心也能把自己給割的鮮血淋漓。”
自打兩個人時隔多年的重逢以來,這還是白玉江第一次聽她提起十幾年前的事兒,心頭不由得一虛:“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現在警方正在沒日沒夜的、加班加點的聯合了寧興市公安局方麵,全力偵破兩起模仿作案。白記者,你可想清楚了,一旦我們真的查出了什麼,你再交代,可就來不及了。”賀姝表情嚴肅,並沒有任何恐嚇的意思,似乎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可這話落在了男人的耳朵裡卻變了味,他回憶了一番當年在報道水鬼案的時候,也曾被各地警方連續傳喚,心中多少有了點底氣。隻見他下意識的直起後背,挺了挺胸膛:“還是那句話,我沒什麼可交代的,從事記者這個職業二十多年,我一向都是坦坦蕩蕩。不能說每一篇報道都是準確無誤的,但是各個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賀姝直接被這番話給逗笑了,良心的確是個好東西,可是有的人注定沒有。不過她並未在這個話題上與其多做糾纏,因為除了耽誤時間以外,並沒有彆的什麼意義。
“如果我沒猜錯,當年白記者所撰寫的‘水鬼’係列專題報道,不管您身在何處都能夠第一時間趕往案發現場的原因,應該是收到了什麼內部消息吧?”她收斂了笑意,沉了一張俏臉,緊緊地盯著床尾上坐著的人,一雙眸子亮的驚人。
白玉江鬆散的臉皮不受控製的一哆嗦,他將原本放鬆的雙腳收攏回來,咬緊了牙根複又鬆開,眼神飄忽不定,最終視線瞟向了斜下方:“你們這是汙蔑!”
“隨你怎麼否認。”賀姝笑得毫不在意,隻是接下來的話卻讓人覺得莫名的心驚膽戰:“當年水鬼在犯下前兩起罪案之後,許是猛地發現殺人帶給他的快感十分的有限,他需要更多的關注才能將那種飄飄然的感覺延續下去,於是他找到了你。你也果然沒讓他失望,將每一篇報道都寫的十分的抓人眼球,很快就在社會上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討論熱度。這個結果讓水鬼覺得很滿意,於是你們之間達成了友好合作關係,他殺人你報道,他得到自己想要的關注度,而你也是名利雙收,這是雙贏。”
“不過你可能沒有仔細的思考過,為什麼當年你們兩個狼狽為奸那麼久,都沒人能發現蛛絲馬跡。”她看著老男人逐漸蒼白的臉色,心情頗好的打了個響指,接著往下分析:“白記者,想想十幾年前警方的技術偵查手段,再猜猜現在公安局裡擺著多少國際高端的犯罪痕跡鑒證儀器,你們兩個當初的小動作放到現在,未必就能夠瞞得住彆人。”
“況且……”說到這裡,她忽然停了住。
果然,白玉江在等待了一會兒後,遲遲聽不到下文,心中焦急之下頓時有些失了分寸:“況且什麼?”
在他問完這句話後,就對上了女人那帶著涼薄笑意的眼睛,心頭一凜,他便訕訕的主動避開了視線。
“況且,水鬼當年經驗老道,能夠犯案那麼多起都不被抓到,肯定是足夠厲害。可眼下這兩起模仿作案不同,警方已經基本確認,犯下這兩起案子的是兩名不同的凶手。”
白玉江的綠豆眼不自覺的瞠圓了些,顯然是震驚於這個結論。
賀姝笑得愈發的燦爛:“顯然,在寧興市犯案的那位並未想聯係你,因為他就算把案子模仿的再像,也終究不是水鬼。不過靜淮市這個就很有意思了,他似乎想完美的繼承水鬼的衣缽,所以就連你這一環,也不曾落下。可還是那句老話,他們不是水鬼,這位凶手也是第一次做聯係記者的勾當,顯然沒什麼經驗,你猜猜,他會不會一個不小心就留下了能夠讓我們從你這順藤摸瓜的線索?”
咕咚。
白玉江十分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
“那麼現在,白記者不如再考慮一下我剛剛的提議?背著那麼多條人命的窩藏罪……又或者檢方最後非說事前同謀,以共同犯罪論處,在法庭上你可是很吃虧的。”賀姝翹起唇角笑了笑,邁開步子走到了房門外,停在了走廊裡,回身看向仍舊坐在床尾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