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最近這拜月儀式做得多了,效果變得越來越差。剛回到值班室,池鬆就看到了新患者。
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身邊跟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爺子,想來是他的爺爺吧。
孩子出乎意料地懂事配合,節省了他很多時間,很順利地完成了頭顱核磁共振mri。
池鬆反複地查看著影像圖,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這是一例明顯的三級膠質瘤——間變型星形細胞瘤。
池鬆作為影像科住院總,看過的片子很多,已經慣見各種病灶,也學會了如何傳達壞消息。
唯獨對孩子身上發生的這種病變,他怎麼也習慣不了。
三、四級膠質瘤之所以惡名昭著,就因為它們不可救藥。
雖然還是早期,但也一樣等於宣布了那個孩子的死刑。
厚重的大門滑開,池鬆拉了小朋友的手一起走出來,正要找家屬說明情況,忽然間便是一愣。
不過才幾分鐘,核磁共振室外麵怎麼就來了這麼多人?
自家影像科的馮主任、神外科的侯主任、兒科的錢主任……連林院長都親自來了。
今晚的拜月儀式,到底是驚動了哪路神仙,惹出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又或者是,今天我哪個片子沒看仔細,出現了重大失誤?他莫名地心虛起來。
“剛才檢查的結果怎麼樣?你給我們說一說。”林院長指示道。
原來不是我的問題。池鬆的心稍微寬鬆了一下,複又提了起來。
這個孩子的檢查結果,可真是令人失望。
“mri顯示,幕下腦乾部後部見三個小占位,t1像低、等混雜信號,t2像等、高混雜信號。”
池鬆的聲音低沉:“……邊界不清,周邊有水腫,占位效應明顯。高度懷疑是間變型星型細胞瘤的早期形態。”
現場一片寂靜。良久,林院長才說道:“小池還年輕,我再讓老侯他們幫著把把關,指不定是看得不準。”
池鬆沒反駁。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麵子,寧願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侯主任和錢主任聯袂進去,把那幾張影像圖看了又看。
可惜對於顱內膠質瘤而言,mri的結果最為清晰,讓他們想推翻池鬆的結論都不可能。
錢主任想起了下午自己說的話。他當時說:這孩子明明好得很,我看比一般孩子身體素質還要強點兒呢!
可是現在卻被影像狠狠地打臉,麵色一陣紅一陣白,不大好看。
侯主任沒有注意他,而是想到了陶樂。
她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難道真就是憑著簡單的表麵指征,就做出了可能的判斷,提出了合理的建議。
不畏懼權威,不在意得失。那一顆醫者之心,炙熱而真誠,沒有染上一丁點瑕疵。
他這時已經忘了,僅僅在幾個小時之前,陶樂在他口中,還是個“不妥貼”的反麵樣本。
二人走出來,對翹首以盼的人們微微搖頭。
“可以再做個增強mri,進一步明確診斷。”侯主任說道。
他的話大家都明白,做不做增強,都改變不了診斷結果,隻是進一步確定一下,為下一步治療打下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