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姝沉默了會兒,點了下頭,“就現在去吧。”
長寧殿已經與宛娘和秦樹上次來時不同了,薑姝賜下來的擺件都好好地在殿上待著,使得長寧殿看起來總算是像一個位列九嬪之一的嬪禦的居處,而不像從前那樣,處處都透著詭異。
薑姝走進內室,湯藥的味道在這裡麵揮之不去。
“妾長寧殿充媛方氏,拜見皇後娘娘。”方充媛按品大妝,畢恭畢敬地向薑姝行禮。
薑姝坐在榻上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方充媛,隻覺這一身充媛禮服穿在方充媛身上幾乎要將方充媛壓垮一般。
“免禮。”
“謝皇後娘娘,但妾就不起來了,妾病體孱弱,久不出門,欠皇後娘娘的禮不是一次兩次就能補起來的。”方充媛微微扯出一個笑容來。
“宛娘說你要見我,不知所為何事?”薑姝看著方充媛,心道太醫說她時日無多還真沒有誇張,薑姝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方充媛的枯槁之態,方充媛現在渾身上下已經尋不出幾絲生氣了,真真是身如病樹,心似灰堆。
方充媛端端地跪在薑姝麵前,努力挺直背脊。
“妾在東宮時,曾經差一點就擁有一個孩子,那是一個已經成形的小郎君,是妾日日夜夜期盼著的孩兒。”
“妾福薄,沒能留住自己的孩兒。”
方充媛說得很慢,每說上一個長一點的句子,就要停下喘兩口氣,待氣喘勻之後又朝著薑姝笑笑,繼續說。
“妾一開始以為這是意外,是沒有人希望發生的意外,可後來,妾發現,這不是意外。”
“東宮裡的孩子總是養不活,太子妃的女兒早夭,柳修儀的一兒一女也早夭,郭良娣的孩子倒是養活了,可郭良娣生下孩子時傷了身子,再無生育的可能,崔良娣也就是賢妃娘娘一直都不曾有過孩子。”
方充媛倒是當真心地好,喚了被廢黜了的王皇後和真和道人在東宮時的名號。
“除了淑妃娘娘,沒有人生養孩子是順順利利的。”
薑姝大抵是明白方充媛要見她的用意了,當下掀了掀眼皮,提醒方充媛:“無緣無故攀誣正一品夫人可是要被問罪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皇後娘娘不妨聽妾說下去。”
“妾想見皇後娘娘,不是為了借皇後娘娘的勢去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妾已經不想去計較那些往事了,妾隻是想把妾知道的都告訴皇後娘娘,至於皇後娘娘要怎麼利用這些東西,全憑皇後娘娘自己做主。”
方充媛身邊的婢子捧著一本冊子交給了宛娘,宛娘接過冊子,遞給了薑姝。
薑姝翻開冊子看了眼,裡麵記錄的不是彆的,而是淑妃自東宮時起在這宮裡埋下的人手,冊子上麵的名字,有的薑姝熟悉,有的薑姝不熟悉,有的一開始就是淑妃的人,有的則是後來被淑妃收買的人。
甚至連建章殿都有淑妃的人。
“你想告訴我,這些都是真的?”薑姝衝著方充媛挑起了眉。
“上麵的,都是妾用自己的法子證實過的,妾雖不敏,卻不敢胡言亂語,妾也不敢奢求皇後娘娘對妾全然信任,皇後娘娘若有置疑,可以再用您的法子去證實。”
薑姝看著方充媛,方充媛比她大六歲,今年二十有五,若是她沒記錯,今年三月裡,方充媛就要滿二十六了,這本該是女子如盛放花朵一般的年華,可方充媛卻已經將自己半截身子都埋進了灰堆裡。
“你想要什麼?”薑姝示意宛娘收下方充媛給她的冊子,轉而問方充媛。
“妾有個妹妹和皇後娘娘一般大,妾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家人了,妾如今這般模樣,也不想見了,妾壽數將儘,不知可否請皇後娘娘抱一抱妾,就像家中妹妹那樣。”方充媛眼角淚光盈盈。
薑姝在心裡歎了口氣,起身走到方充媛身邊,蹲下,伸手抱住方充媛。
“妾願皇後娘娘長樂無極。”
薑姝離開長寧殿的時候,描了金邊的裙裾在天光的映襯下閃閃發光,方充媛依舊跪著,朝著薑姝離開的方向叩了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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