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虞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
嘴裡苦澀的鹹味那麼清晰, 就好像一切真實發生過一樣。
蘇虞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自己臉上都是淚。
其他都已經睡著了,她此刻卻是完全沒有了睡意, 從床上坐起來後,她發了一會兒呆, 腦子裡想的都是剛才做的那個夢。
蘇虞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夢裡的一切都很真實,包括那根樹杈穿透自己胸膛的劇痛, 還有她從高山上跌落在地上摔得骨骼斷裂的感覺。
甚至是後來雨落在臉上的潮濕,搜救犬在自己的臉旁嗅來嗅去的呼氣的氣息,還有後來, 她哥找到她,將她抱在懷裡時的溫熱,她都清晰感覺到了。
那個吻, 那滴淚, 都像是一個灼燙的烙印一樣,烙在了她心底裡。
後來她死後,她是這樣被發現的嗎?
係統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原書裡對於你的屍體被發現,隻有寥寥幾筆字,因為你隻是一個反派,反派死, 對於讀者來說,就是一個大爽情節,沒有過多筆墨敘述。”
“那寥寥幾筆字是怎麼說的?”
“原書裡是這樣寫的‘蘇家人隻當她又一次離家出走, 沒有當回事, 但四天後, 蘇晏行卻是在國內給蘇虞辦了喪事, 這時,所有人才知道,蘇虞死了。’就這麼一段話,前後段還要給你複述嗎?”
“不用了。”
蘇虞的聲音有些輕。
她是死在國外的,那一次是跟著蘇家人一起到國外旅行,她沒有和她哥說過這一次的旅行。
那時候,她和她哥的聯係已經很少了,她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蘇家人身上,心的天平當然不再傾向於她哥。
她那樣被綁匪推下山崖,她死了,蘇家人都沒有找她,而她哥卻是知道了消息,前來找她。
如果她當時不是在國外的話,如果她能和她哥的聯係再緊密一些的話,或許,那時候她能活下來的吧。
蘇晏行一定會救自己的。
夢裡麵,他的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顯然,他一直在找她。
他把她帶回了江城,舉辦了葬禮,不至於讓她客死他鄉不能回,永遠鎖在那個淒涼的山穀裡。
“其實原書裡還是有一些蛛絲馬跡啊,以前沒有深想過,如今再看的話,我是看出來了,蘇晏行這家夥一直心裡有你吧?不是因為你開辟了新劇情,走了一條新的劇情線才對你產生的感情吧?我看他早就暗戀你了!隻是原書裡一直沒來得及說,或者說,作者隻是埋下一顆種子,卻並不打算讓它發芽。”
係統自顧自分析,想了想,又說,“對,就是這樣,這顆種子就是蘇晏行後來做那些傷害蘇念念和蘇家人的動力和前提!”
蘇虞沒說話,她也跟著係統一起回憶著一些她能想起來的細節。
她哥一直對她很好,從小就對她好,小時候她哥看起來還要靦腆沉默一些,可她做什麼事,她哥都會在身後。
鞋帶散了,她哥會蹲下來給她係,她半夜想吃夜宵,她哥會爬起來給她做。
剛開始時,他的手藝很差,煎個荷包蛋都能弄得像是焦炭一樣,那一次他紅著臉,很不好意思,她沒吃下去,全吐了,可第二次的時候,她哥煎的蛋就非常好了。
在學校裡被人欺負時,她哥會第一時間站出來幫她。
被老師罰抄古詩或英語單詞時,她哥不忍心看她熬夜,幫著一起抄。
還有,小時候隔壁家的小胖子經常說她像是假小子,後來她就開始留頭發,爸媽工作忙,都是她哥給她紮的。
還有許多許多的小事,這些小事彙聚成了一股溪流,緩緩地流淌進她的心裡麵,錯了,不是寒涼的溪流,而是一股溫泉。
蘇虞靠著床頭,眨了眨眼,逐漸回過神來,反應過來,然後拿起了旁邊的手機。
手機不亮,沒電了,她忘記充電了。
蘇虞有些著急地找出了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等了一會兒後,手機才開機,開機後,她立刻打開了微信,然後翻出了她哥的對話框。
對話框裡,還是之前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
蘇虞想說些什麼,但是心跳有些快,臉也有些紅,她重新滑進了被子裡,然後開始無意識地翻之前和她哥的對話。
以前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再看那些對話,她的臉就更紅了。
蘇晏行問她,想他了麼?
她回答‘想’。
他問自己這一次集訓裡有沒有什麼特彆優秀的男生。
她回答‘大家都挺優秀的。’
他問這一次集訓裡有沒有讓她感覺不一樣的男生。
她說‘沒有,在我心裡,哥最棒。’
這字裡行間,分明是蘇晏行擔心自己在集訓裡看上哪個男孩子喜歡上他了,言語之間透著一種小心翼翼,還有些酸意。
但是她說哥最棒後,他發了一個舒心害羞的表情過來,顯然,他很開心。
這些對話,其實很明顯了,她哥……蘇晏行的那些對她的名為喜歡的小心思。
隻是從前,她一直麻醉自己,告訴自己,他們隻是兄妹關係,不能僭越。
可實際上,他們是青梅竹馬的哥哥妹妹關係,卻不是真正的兄妹,僭越這個詞放在他們身上並不合適。
他們不是一個戶口本上的一家人,也不是具有血緣關係的兄妹。
蘇虞咬了咬唇,越是想著,神思就越發清明起來。
她心裡有蘇晏行嗎?
當然是有的。
但是,她對蘇晏行,有彆的感情嗎?
蘇虞迷茫了,她一時有些分不清楚,她對於蘇晏行,究竟隻是身為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對哥哥的感情,還是少女情竇初開的感情。
她經曆過許多次彆人的人生,可到了自己頭上時,卻有些分不清了。
就像是現實與虛妄的重合,令她的腦袋有些發暈了。
可她就知道一點,那就是,今天白可蓮想要見她哥時,她內心裡是抗拒的,尤其是她知道白可蓮喜歡她哥,想要的也不單單隻是認識她哥後。
她答應白可蓮可以讓她和她哥見麵,卻又說要得到她哥的同意才行。
其實她是篤定了她哥一定不會想見白可蓮的,就像是她潛意識裡知道她哥會拒絕一樣,她知道的,她哥肯定會拒絕。
天色逐漸就亮了,其他人也有醒來的跡象。
蘇虞盯著微信對話框,最終還是沒有回複,她想再等等,等到完全確定自己的心意,等到自己緩和過來,明白自己究竟對蘇晏行是什麼感情。
她現在已經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思了,她不能草率地給出回應,她要慎重一點。
今天還有集訓課,她先上課。
*
蘇晏行一晚上沒怎麼睡,隻在早上的時候,打了個盹,但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頒獎禮之後,是有一些相關行業的活動的,有交流會,也有一些應酬。
一個上午的時間,蘇晏行都沒有等到蘇虞發來的信息,對話框裡還是昨天他們最後的對話,誰也沒再開口。
蘇晏行去交流會前,最後一次查看手機,依然沒有蘇虞的消息,他心底裡是有些浮躁的。
他知道,一旦自己的心思說出口了,就沒有任何收回去的餘地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要開始變化了。
總之,不可能和從前一樣,是毫無負擔的兄妹關係了。
他可以等,但是他擔心她會將自己當成烏龜,縮在了烏龜殼裡,到時候,他想撬她出來都難。
想著烏龜,蘇晏行笑了出聲。
“小蘇是覺得我剛才說的話很好笑嗎?不知道小蘇有什麼高見?”
交流會上剛才高談闊論的中年男人冷不丁聽到旁邊的笑聲,一下轉頭去看,聲音還拔高了幾分,帶著一些義憤填膺。
蘇晏行壓根沒注意對方在說什麼,就說道:“沒有什麼高見,陳老師說的很好。”
他長得好,此刻態度又是溫和謙遜,讓人找不出什麼毛病可以挑刺,說話的陳老師話語噎了噎,也就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他什麼。
隻要輪到蘇晏行發言的時候,蘇晏行就用年紀小,懂得少為由推脫了過去。
這算得上也是給足了其他人麵子。
畢竟,他年紀小,讓他們一群年紀大的聽他高談闊論,心理上也是有些受不住。
蘇晏行熟知這個交流會的真正目的隻是擴充人脈,所以,自然也不會在相關專業領域上說太多話題。
“小蘇,你年紀這麼小,現在是在讀大學吧?”
交流會上一個中年科技精英笑著問蘇晏行。
像是這種少年天才,都是早早讀書,甚至是跳級的,按照蘇晏行的年紀,應該最低也是大學了。
“什麼大學啊,小蘇現在還是高中生呢!可能讀書晚,也沒跳級的關係。”也不用蘇晏行回答,另一個常刷網的年輕人說道。
蘇晏行點了點頭:“是,我是高中生。”
交流會上是有幾所國內頂尖大學的老師的,一聽這個,立刻對他伸出了橄欖枝。
但對此,蘇晏行的興趣好像不是很高的樣子,隻是應和著,卻沒有真正答應誰,畢竟,高考也不是他們在交流會說幾句就能怎麼樣的。
高考還是要靠真本事。
何況,他要看小虞想考哪一所學校。
到了後麵,甚至有人開著玩笑要給蘇晏行介紹對象,對於這個,他卻是比回答任何一個問題都要認真,他一口回絕了所有人,並且,不是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諸如如今以學業為重這樣的話。
“我心裡已經有喜歡的女生了,等著一起考入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