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即便是完全相同的相貌,氣質不同，給人的感覺也會不同。
蘇管家的視線在將軍身上掃過，帶著一絲探究,不過他並未開口,麵上依然是那副笑嗬嗬的模樣,帶著侍從們主動離開。
——沒人膽敢冒充上將。
也根本冒充不來。
片刻,泳池周圍就隻剩下一人一魚。
戚淵這才從花牆旁緩慢靠近。
他動作不疾不徐，走路的姿態如貴公子般優雅矜貴,和之前的雷厲風行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微風吹來，捎帶對方身上淺淡的花香,混著旁邊花牆的枝葉晃動時的沙沙聲,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令人沉醉。
江緣眨眨眼，瞧著此時的戚淵，覺得十分新奇。
所以這是……三老板？
江緣直呼好家夥。
——這老板一個頂三啊。
要是再加一個,都能湊一桌麻將了。
一旁，戚淵悶聲不吭，將鞋襪脫去,步入水中，坐在江緣身旁。
泳池的水剛好淹到戚淵的腰側，能透過清透的水,看到他的衣服緊貼身軀後,露出的隱隱約約的整齊腹肌。
他依然安靜，一言不發,長睫垂下來些,視線卻忍不住透過水,落在江緣泳池內的魚尾上。
——身旁的人魚並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有任何的不適,反而非常愜意，他淺色的尾鰭輕輕搖擺，再往上一些的金色鱗片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炫目的光華，讓人挪不開視線。
這條人魚妖冶，美麗，又高貴……
而他……
戚淵低頭，看向水麵上倒映的他自己的猩紅色眼眸，思緒有些雜亂。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就這麼靜坐著。
或許有些人會覺得和旁人待在一起，卻什麼都不說顯得很尷尬，但江緣完全不，他甚至好心情地閉上眼睛，開始小憩。
——隻要他夠擺，就不會有任何事情可以傷害到他。
大約是陽光太暖，風太和煦，江緣竟真的就這麼睡過去。
等再睜開眼，已經是晚上。
今日無月，入目是一片璀璨的星光。
“嘩啦”一聲。
江緣在水中翻了個身，魚尾帶起點點水花，波紋以他為中心向外四散擴展開來。
他舒舒服服伸懶腰，連魚尾都繃直，下一秒，卻一眼看到一旁如雕塑般坐著，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戚淵，登時差點岔氣。
嗯？
老板竟然還在？
江緣魚尾輕輕一擺，來到泳池邊緣，一手扒住旁邊的石頭，看向戚淵。
戚淵側身對著燈光。
他半邊的發絲被燈透成金色，紅寶石般的眼眸在星光下熠熠生輝，他始終看著江緣，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過了會。
終於。
“對不起。”戚淵垂眸，低聲說，“你彆生我的氣了。”
江緣：“？”
啊？生氣？
什麼生氣？
他什麼時候生老板的氣了？
江緣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蘇管家的聲音隔著一道花牆傳來：“將軍，小少爺？晚餐已經備好了。”
戚淵聽到聲音偏了下頭，光在他的外輪廓上鑲了層邊。
“知道了。”戚淵應了一聲，身體前傾，從水中起身，水珠登時爭先恐後往下低落。
江緣不自覺跟著一起抬頭。
從他此時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將軍的衣物貼在身上，而顯示出的一些清晰的線條輪廓。
剛出水的腹肌自然是不必說，再往下……
江緣：嘖嘖嘖。
老板很厲害嘛。
比曾經江緣吃過的幾個瓜主都不遑多讓。
戚淵喉結上下滾動，同樣看向水中的金色人魚。
雙方距離不遠。
江緣依然維持著之前的姿勢，還在等蘇管家和侍從來抱他，就見將軍緩緩來到他麵前。
後者的手伸了下，但瞬間又縮回去。
他輕聲問：“可以嗎？我……我抱你回去。”
江緣挑眉。
他主動伸出手，指尖拽住戚淵的衣擺。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因為人魚走路不方便的緣故，之前江緣每每出水的時候，都是被蘇管家和侍從一起抱來抱去，現在隻是換了個人抱而已。
問題不大。
戚淵卻一頓：“失禮了。”
話音落，江緣感到對方的手心貼在他的身體兩側。
……唔，好像有點燙。
江緣下意識縮了下肩膀。
而戚淵手臂肌肉隆起，稍一用力，便將人魚從水中撈起來，並穩穩地抱在了懷中。他一手從江緣濕漉漉的白色長發中穿過，握住人魚圓潤的肩頭，另一手的指腹則按在金色的魚尾上。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向下看了看，刹那間與人魚的金色眼眸對視，如同被火燙到般，飛快抬眼，直視前方。
之後，他再也沒有往下看過。
一旁，蘇管家站在花牆邊，笑眯眯瞧著將軍和小人魚。
不知道是不是和人魚相處的時間長了，他總覺得將軍最近的狀態，瞧著確實比之前好上許多。
果然。
將軍就應該多和小人魚相處相處！
他心中感歎著迎上去。
另一邊，待在戚淵懷中的小人魚，則悄悄打了個嗬欠。
他剛睡醒，腦子還有點困乏，眼角都溢出些生理淚水，不過下一秒，一陣風吹過，立刻就把江緣的腦子給吹醒了——入過水的身體被風吹的涼颼颼的，隻有靠近戚淵的那半邊才比較暖和。
就在江緣想動一動身體，湊近熱源時，一條寬大的浴巾蓋在身上。
蘇管家仔細掖了掖浴巾角，叮囑道：“將軍，外麵風涼，我怕凍著小少爺，咱們走快些吧。”
戚淵抓著江緣的手用了點力，輕輕“嗯”了聲。
原本七八分鐘的路程，硬是隻用了四分鐘，就進入建築。沒了風，周遭暖上許多，之後更是一路風馳電掣般回到水箱。
江緣入水後，第一時間在餐區準備好，戚淵則去洗澡。
聽著浴室裡的水聲，江緣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之前，三老板說讓他彆生氣了，而目前為止，符合這個語境的，似乎隻有一個人——星璿。
老板=星璿？
不會吧？
江緣輕輕眨了下眼，漫不經心想，如果真是同一個人，那為什麼星璿之前一直在他麵前貶低戚淵？
……算了，這件事與魚無關。
與其動腦思考，不如等以後老板自己開口解釋。
江緣打開終端，找到部輕喜劇，邊津津有味地看。
不多時，水聲停。
戚淵皺著眉頭，邊擦頭發邊從浴室內走出。
他視線一抬，看向餐區的人魚和蘇管家。
此時，小人魚正在啃魷魚。
海國的海產品比華夏的普遍質量要高一些，大龍蝦，大閘蟹等產品鮮美肉多也就不說了，就連魷魚絲，都能堪稱魷魚條，整條粗粗的，啃起來肉非常多，又很筋道，越嚼越香，非常好吃。
這樣的高質量魷魚，魚必不可能輕易放過。
江緣當即說：“明天想吃鐵板魷魚。”
他補充，“還有章魚小丸子。”
蘇管家：“好好好。”
蘇管家一臉慈愛，滿口答應。
——江緣小少爺在吃上麵，簡直非常好養活。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從不挑食，都是廚房做什麼，他就吃什麼，且吃的很香，讓人看了就心情大好。
廚子也是因此，才做的越發有乾勁。
何況，小少爺不常開口提要求，上一次提出，還是想吃烤全羊那次。
人魚的嗓音又是天賜，聲音如清風拂過，讓人聽到就感覺心中鬱結都散開來，舒服得很。
蘇管家不禁感歎，這世上，恐怕沒人能拒絕人魚的要求。
“對了，多吃點這個。”
蘇管家將其中一道菜往江緣的麵前挪。
江緣一看。
人參當歸山藥枸杞的燉湯……
懂了。
是補品。
來自之前二老板發布的任務。
打工人從不為難打工人。
江緣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喝。
好香！
一旁，戚淵見狀，眉頭則皺的更緊。
——他是在抱著人魚回房間時，突然意識回歸的。
想到剛剛人魚身上披著的浴巾，一路上各種關切的問候，包括站崗的侍衛，路過的侍從等人關切的眼神，戚淵紅眸一閃。
那條魚……
人氣倒是高。
才在莊園裡待了多久？人人都喜愛他。
就連蘇管家也是。
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蘇管家從小照看的不是他，而是那條人魚呢。
他冷哼一聲，喊道：“科叔。”
蘇管家一愣，回過頭，恭敬道：“將軍。”
“過來。”戚淵啞聲道，“我有話問你。”
蘇管家：“是。”
臨走前，戚淵掃了眼那條魚。
然而，也不知道水箱中的那條人魚，是神經大條還是如何，注意力壓根就不在他這邊，而是津津有味地喝著湯，看著劇。
他收回視線。
兩人一前一後抵達書房，然而進了屋，戚淵卻遲遲不開口，而是坐在位置上，處理自己的事情。
蘇管家有些猶豫：“將軍……”
戚淵“嗯”了聲：“坐在那邊的軟凳上，跟我說一下最近莊園的開支，要詳細一點的。”
蘇管家一頓：“是。”
以往這些，將軍從不過問，但既然問了，蘇管家自然要說。
之後，兩人又扯了一些有的沒的。直到蘇管家露出疲態，戚淵才終於開口：“行了，回去休息吧。”說完，他像是才剛想起來一般，冷聲道，“彆總離那條魚那麼近。”
蘇管家：“？”
啊？
“……是，將軍。”蘇管家雖然應聲，心中卻是一驚。
為什麼將軍會說出這種話？該不會是下午他不在時，將軍和緣緣小少爺在泳池產生什麼矛盾了吧？
也不對。
如果雙方真有什麼矛盾，那將軍為什麼要親自抱人魚回來？不應該是直接把人魚丟在那嗎？
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