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拖拖司機探出半個腦袋來,不耐煩地吼:“前麵堵那兒乾嘛呢?沒看出來我要過去嗎?趕緊讓路啊。”
管家聞言扭過頭來,瞅了他兩眼,跟陸修遠咬耳朵:“小少爺,我直接讓他回去了?”
“麻煩您了。”陸修遠點頭,朝樓上的路兮兮招招手,直接往樓梯間走去。
路兮兮一看,慌忙在電話裡阻止他:“誒,等等,不用上來的!我們自己——”
小陸弟弟這麼乖的小朋友,要是直接和方桂蘭對上了,那豈不是要吃大虧的。
她正想著,電話裡麵已經傳來了好大一聲“哎喲”。
那副嬌柔做作的勁,一聽就是方桂蘭。
她聽見了樓下的動靜正往外趕,剛巧撞上了準備上樓的陸修遠,於是伸手把人攔下來,踩在台階上打量著他,表情嘲弄。
“這不是路兮兮前段時間認的那個有錢弟弟嗎?怎麼?來幫你姐姐找場子來啦?”
她聲音一點沒壓,甚至還特意往上拔了幾個音調,不僅是陸修遠,連電話那端的路兮兮都把這番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小陸弟弟彆理他,你先去其他地方待一會兒等我們。”
陸修遠冷冷淡淡垂下眼,漫不經心的態度,像是乾脆把對麵的女人當作了空氣:“沒事。”
他頓了頓,突然轉移了話題,突兀地問了句:“兮兮姐,你們那兒還存著之前維修房子的□□或者轉賬記錄之類的吧?”
路兮兮一懵,看向路漫,“昂”了一聲。
沒等細問,那邊陸修遠就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路兮兮舉著陷入忙音的電話茫然片刻,把頭扭向她哥。
“哥,他問這個乾嘛呀?”
路漫拎著他剛剛收拾好的畫具,麵無表情地垂眼看她,說:“我還想知道他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他朝路兮兮一挑眉:“你說的?”
路兮兮忙不迭搖頭,遲疑道:“可能是……他的一些特殊技巧吧?”
路漫拖著長音“哦——”了一聲,一臉的不信任。
樓下,陸修遠掛斷電話之後,十分平靜地“通知”方桂蘭:“麻煩你等一會兒,律師馬上就到?”
方桂蘭的眼睛頓時瞪了起來:“律師?你叫律師乾什麼?嫌不夠丟人是嗎?非要把外人牽扯進來?誒,我說你們這些人,是不是真以為自己有幾個臭錢就能的不行啊?還找律師?一天到晚就知道找律師……”
她嘟嘟囔囔說了一大堆,陸修遠一點沒聽,低頭在手機上擺弄了幾下,然後直接轉身出了樓梯間。
方桂蘭立刻踩著高跟鞋追出來,她丈夫陳建華跟在後麵,哈著腰苦口婆心地勸:“媳婦,人家都找律師了,要不咱就算了吧……”
“算什麼算?不能算。他找律師怎麼了?這房子是咱的,咱還能不占理?”方桂蘭一把甩開他,跟到外麵。
她剛巧目睹了那貨拖拖司機哼著小曲一打方向盤愉快離去的瞬間,當即就急了眼,衝上前想攔車,又被管家攔了下來。
方桂蘭扒拉開管家,抻著脖子喊:“你什麼意思啊?!我叫你過來是讓你幫著搬家的!你什麼都不乾就走了,我舉報你啊!”
貨拖拖司機不知道聽到沒聽到,總之是又一個急轉彎,快快樂樂地出了小區。
方桂蘭氣憤地瞪了那兒一會兒,把頭扭向攔著她的管家,厲聲質問:“你乾的?”
管家一樂,仿佛完全沒感知到她的憤怒,拍拍自家那輛廂式貨車,說:“有這家夥呢,還用他們那破車乾嘛?你說是不是啊,大妹子。”
方大妹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像是一時間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往車軲轆上跺了一腳,又把矛頭轉向陸修
遠。
陸修遠朝她舉了一下手機,淡定開口:“彆急,馬上就到。”
方桂蘭急火攻心,往他那兒邁了兩步,張開口還沒來得及發聲,腳下一崴,鞋跟直接斷了,彆在下水道口裡。
陳建華“哎喲”一聲,慌慌張張湊過來幫忙,背上挨了她幾巴掌。
律師果真很快就來了。
他到的時候,方桂蘭已經舉著高跟鞋坐在路邊花壇上,一聲接著一聲地罵。
這位律師看上去不過三十,但似乎已經非常有經驗了,見到方桂蘭之後一點驚訝沒有,淡定地一推眼鏡,直接走了上去。
剛開始,方女士還是罵罵咧咧的,但幾分鐘之後,她飛速地慫了起來,偷偷瞟了陸修遠好幾眼,連聲音都變得弱氣起來。
律師先生仍舊是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樣,全程表情聲音沒有絲毫變化。
“不、不就是幾百塊錢嗎!我們還缺那點錢,那,那我們補上就是了。”方桂蘭嘟囔,往樓上指了指,“你,你趕緊讓他們搬走。”
陸修遠不帶情緒地掃了她一眼,轉身上了樓。
沒一會兒,三個人一起拎著東西下來了。
兄妹倆要帶走的東西其實也不是特彆多,開個廂式貨車來,屬實是有點大材小用,管家利索地幫他們裝好,自己進了駕駛室,跟陸修遠打聲招呼就“哧”一聲急轉彎掉頭走了。
路兮兮和路漫擔憂地盯著那輛不知歸處的車離開視野。
陸修遠無奈輕笑一聲,指指另一邊律師開過來的車,“我們一起坐著輛。”
他停頓片刻,輕巧地眨了一下眼,看向路兮兮,聲音裡透出點可憐的意味:“事情發生的比較突然,我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你們先去我家住一段時間可以嗎?”
兄妹倆聞言一愣,對視。
然後三個人經曆了幾次三番的拉鋸,最終還是兄妹倆敗下陣來,決定跟著陸修遠回他家淺住上一段時間。
坐在花壇邊上的方桂蘭女士全程安靜如雞,知道陸修遠帶著兄妹倆來找她“算賬”。
直到這會兒,方桂蘭才猛地意識到,那些或多或少的修理費加在一起,可不是區區“幾百塊錢”的事情。
路漫和路兮兮搬進來的時候,這屋子裡的家電幾乎全都是瀕臨報廢的狀態,門窗和桌椅也都多少有點問題。
他倆拿到工資之後,幾乎相當於把整個房子翻新了。
方桂蘭盯著賬目呆了半晌:“我,我這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這些錢啊,要不你們——”
律師對此早有準備:“沒關係,我們可以簽一個合同,或者欠條……”
半小時後,方桂蘭一邊捂著肚子一邊咬牙切齒地拎著陳建華往樓上去。
——氣的肝疼。
路漫跟在路兮兮和陸修遠身後,往車上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轉身朝向邁入樓棟的方桂蘭。
“對了阿姨。”
“屋裡剩下那些都是我們不需要的,你直接收拾好一起扔了就行。”
他說完,遠遠把鑰匙丟給陳建華,直接轉身進了車裡。
銀色轎車卷起塵土揚長而去,方桂蘭站在原地呆了半晌,猛然意識到什麼,一瘸一拐地往樓上飛奔。
方桂蘭拿鑰匙開了門,當場呆在原地。
陳建華往裡瞟了兩眼,也頓時麵露難色,不知如何是好。
屋裡臟倒一點不臟,但亂,是真的非常亂。
比他們從這兒搬走的時候還亂。
方桂蘭一跺腳,狠狠地喊了一遍兄妹倆的名字。
正當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最後停在了夫妻倆的身後。
幾秒過後,來人說:“姐,你就讓我住
這兒啊?”
“你自己看看,這什麼地方啊,跟豬圈似的。我才不住呢,要住你們自己在這兒住。”
另一邊,銀色轎車已經載著四個人駛上了高架。
路兮兮坐在後排,好奇地問陸修遠:“你是怎麼知道我們……”
陸修遠通過車內的後視鏡和她對視。
“剛巧和那裡的服務生比較熟,她又正好是你們的粉絲,比較擔心你們,所以就讓我過來看看。”
他神色和聲音同時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