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嫁的人不是‘或許不是他’,而是從來都不是他。以前不是,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他依舊不是她的選擇。
洛琪為自己哭過一次,在分手那天。
第二次落淚是為他。
“洛琪,要不要嫁給我?”生怕她聽不清,他又說一遍。
雨太大,蔣盛和後背濕透。
洛琪抬手緊握傘杆,把傘往他頭頂推推。
從樓上跑下來追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接下來的一切可能會不受控製。誰知,在她因為家庭巨大的差距而矛盾掙紮,擔心沒有結果時,他許諾了她婚姻。
求婚將一切推向失控邊緣。
七年零七個月,比她還債的時間都長。
她瘋狂了一次,在二十九歲這一天。
不知未來。
沒計後果。
洛琪握住傘杆的手慢慢往下挪,他握著傘柄,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洛琪什麼也沒說,偏頭看向夜色,大雨中,什麼也看不清。
蔣盛和感受著她手心的溫度,盼了七年,終於在這一刻得償所願。
他低頭就要親她的唇,他壓下來的那一瞬,洛琪猛地躲開,額頭撞到傘杆上。想到眼前的人是老板,她就無法心無旁騖跟他親密。
他給她的壓迫感有了後遺症,短短幾分鐘裡,她還無法轉變角色。
蔣盛和道歉:“抱歉,我唐突了。”
洛琪搖頭,“是我還把你當老板。”
蔣盛和理解,她答應跟他領證不代表能立即接受跟他親近,他放開她的腰。
洛琪的手從他手上拿開,繞過他身側,用手背輕輕觸了觸他的後背,衣服能擰出水。
“蔣總,您先去車裡換衣服,容易著涼。”
“能不能彆稱呼您?”
“...嗯。”
汽車後備箱裡有行李箱,出差常備,裡麵什麼衣服都有。
隻有一把傘,兩人一塊過去。
蔣盛和拿了一件襯衫和一條毛巾出來,他開門上車,洛琪在車外等他。
其實她可以借了他的傘先回去,不知道為什麼沒回去,就在車外等著他。
她衝出來追他時,也淋了雨,隻是沒像他那樣,整個後背被淋透。
蔣盛和以最快的速度換了襯衫,下車送她上樓。
從一樓到三樓,隻有兩人的腳步聲。
洛琪手裡空空的,沒鑰匙,她摸摸口袋,也沒有。
蔣盛和問:“找什麼?”
“鑰匙可能掉了。”下來的匆忙,回想不起來開門後把鑰匙放在了什麼地方。
蔣盛和看門上,“你剛才沒拔下來。”
洛琪往鎖上一看,鑰匙還插在鎖孔裡,她訕訕開了門,拔下。
她猶豫,該請他進去喝杯水,還是讓他走。
蔣盛和看得出她糾結,沒打算進屋。
領證的時間還沒敲定,他問:“你想哪天領?”
決定閃婚是瘋狂的,但洛琪沒有敷衍領證的日子,這是她人生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拿手機看日曆。
選了兩個諧音比較好的日期,“925或者927,您...”她及時糾正:“你覺得呢?”
蔣盛和隻想快點領證,“第一個。”
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患得患失,“會不會再後悔?”
洛琪:“以後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但現在不後悔跟你領證。”這一輩子太長,誰又能保證可以一輩子走到底。
蔣盛和牽過她的手,她想抽回去卻沒抽動。
他推開門,“進去吧,把濕衣服換了。”
關門前,他又道:“謝謝給了我一個機會。”
門關上,門外的腳步聲離開。
洛琪抵在門板上,剛才老板牽的是她的左手,在蘇城那晚,他拽她離開,握住的是她手腕。
剛剛,他攥住的是她的手心和指尖。
現在左手的手心手背都滾燙。
洛琪定定神,脫下半濕的衣服去衝澡。
吹乾頭發,換了睡衣從浴室出來還是有點恍惚,門旁邊的那幅畫提醒她,蔣盛和真的來過,不是做夢。
洛雨給她的生日祝願,實現了。
洛琪找了裁紙刀,小心翼翼拆開油畫。這是今年最有意義的生日禮物,沒地方可擺,她放在了鋼琴頂蓋上。
沙發的手機振動,她扭頭看是誰的電話,屏幕上赫然顯示:蔣總
洛琪籲口氣才接聽,“蔣總。”
“下班時間,喊我名字就行。”
不敢。
當著老板的麵直呼老板大名,她有心理障礙。
“你試著喊,再有兩天我就是你老公了,你到時在家還喊我蔣總?”
“......”
洛琪岔開話題:“找我什麼事?”
“沒事。”蔣盛和告訴她:“我到家了。”
“哦。”她還不習慣身份的轉變,跟老板突然說家常太彆扭。“蔣總,我不知道聊什麼,給我點時間,我適應適應。”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話說也不要緊。”隻要電話通著就行。她沒分手的那六年,他想打個電話連立場都沒有。
洛琪絞儘腦汁想多聊幾句:“明天不需要加班吧?”
她默默數了數,八個字,不少。
“你們不用加班。我九點鐘左右到,一天都在公司。”蔣盛和頓了頓,“以後休息我也在公司,你如果有事,隨時過去找我,我都在。”
洛琪想到小酒館,‘你來,我還在’。
“睡覺吧。”蔣盛和等她掛了電話,他才拿下手機。
雨還沒停,他不困。
一切那麼不真實。
他又想到一事:【領證前,你要不要跟你父母說一聲?明天還有時間,我陪你回一趟蘇城。】
洛琪:【等我們熟悉了再回去。】
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現在一團亂。
她見過他的父親,說來奇怪,她莫名畏懼他父親。她也知道他父母對他婚姻的要求,反正她這個家庭不會是他們喜歡的。
被之前那段感情傷得太深,她現在隻想把債給還上,再也沒有多餘的心力與精力應付來自家庭的阻撓。
她又發過去:【能不能先誰都彆告訴?】
蔣盛和:【好。等你不欠債了,事業上再上一個台階,再對外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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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蔣盛和自己驅車回老宅。
梁甄每天早晨都會練琴一小時,正彈著,有人敲門,“媽,是我。”她下意識看看時間,才六點半。
蔣盛和推門進來,隨手關上。
梁甄看一眼兒子,他臉色不太好,她暫停,“沒睡好?”
“嗯。”蔣盛和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梁甄欲言又止,還是不問了。昨天蔣月如打電話給她,拐彎抹角試探她,是不是私下去找了洛琪,洛琪因為家庭阻力才不願意接受蔣盛和。
她怎麼可能乾那種事兒。
蔣月如歎氣:洛琪分手一年了,他倒是表白呀,拖到哪年?
昨天是洛琪生日,從兒子的臉色看,要麼還沒表白,要麼被拒絕了。
梁甄怕戳到他傷口,不敢問。
兒子心情不怎麼樣,應該是特意來聽她彈彈琴,梁甄收攏思緒,挑了一首他小時候喜歡聽的曲子,指尖落在琴鍵上。
蔣盛和有幾年沒聽到這首曲子,母親的心情應該不錯。
他想跟母親分享領證的喜悅,又沒法說。
“媽,感謝您把我帶到這個世上。”
梁甄手指一滑,按到了另一個琴鍵,這種失誤,不應該,況且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曲子。
兒子那句話應該隻說了前半句,感謝她把他帶到這個世上,但怨她沒把他生在蘇城。不然他就能早點認識洛琪,不至於七年的感情無人回應。
蔣盛和抵著下頜,認真聽母親彈了半小時。在琴聲裡,亢奮了一夜的神經才慢慢舒緩。
梁甄站起來,“早飯還沒吃吧?”
“沒。”來的時候不餓,現在有了胃口。
蔣盛和跟母親去了餐廳,阿姨準備好了早飯,母親的飲食一向少油少鹽,偏西式。
梁甄提起中秋節,今年的中秋在十月初,不到兩周就到了。
“今年你爸沒空回來,你大哥二哥都過來,你在不在家吃?”
蔣盛和:“不了。洛琪一個人,我跟她一起。”
“還是以出差為由?”
今年不需要再找借口,可以去出租房陪她,她願意去他那裡也行。
兒子沉默,梁甄當他默認。
“你不能一直讓她把你當老板,這樣下去,你十年都追不到。”
蔣盛和點點頭,“知道。”
光知道有什麼用。
去年在蘇城聽演奏會,他把洛琪帶去介紹給她認識,她以為他很快就要表白,一年過去,他依舊原地踏步。
“一會還要去公司?”
“嗯。”蔣盛和說:“順路去洛琪那。”
估計又是以拿文件為借口。
蔣盛和吃過早飯,“媽,我回了。”
“等等。”
梁甄讓阿姨找來幾個餐盒,她親自打包早飯,裝了兩個吐司鮮蝦卷,又將焯水的蘆筍、西藍花和口蘑放在另一個餐盒,拌了沙拉。
燕麥水果粥她不會做,讓阿姨做好裝保溫盒。
蔣盛和以為是讓他帶到公司中午吃,“媽,我吃飽了。”
“你不是要去洛琪那裡嗎?順便給她帶去。”梁甄把幾個餐盒裝保溫袋,“媽媽尊重你喜歡的人。”
“你說我跟洛琪對你一樣重要。在我這裡,你和你爸也一樣重要。往後,多尊重一下我的另一半,彆動不動就惹他生氣。”
梁甄從來沒跟兒子一次性說過這麼多心裡話:“你爸沒你以為的那麼差。以後我試著了解洛琪,你也試著了解你爸。儘量你在表白後,想跟她結婚時,能得到你爸的祝福,我想家人的祝福是洛琪比較在意的。我們各自努力吧。”
蔣盛和從母親手裡拎過保溫袋,他俯身,單手抱抱母親,“謝謝媽。”
梁甄鼻尖一酸,兒子還在很小的時候這麼抱過她,依賴過她。那次是她演出,蔣月如帶他去劇院,演出結束,他抱著一束花到台上送給她。他還小,感覺抱著花都走不穩。
她蹲下來接住花,他兩隻小手抱抱她,他沒說話,但倚在她懷裡很開心。
從彆墅出來,蔣盛和在車裡平複片刻,發動車子去洛琪那裡。
等信號燈時,他發消息給洛琪:【給你帶了早飯。】
洛琪昨晚三點多才睡著,早上不到七點就醒了,正望著天花板發怔,老板的消息進來。
一夜過去,她還處在雲端,縹緲不真實。
沒睡好,腦子比昨天更遲鈍。
【蔣總,不用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