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吃完飯,趙音音收拾桌子準備洗碗。

招娣有點擔心弟弟,又不敢明目張膽地進屋看,怕叔叔生氣,就跑去東廂房後窗看。倒是來娣今天破天荒地沒出去玩,扒著門框看趙音音洗碗。

趙音音自顧自洗碗,不看她。

她們宮裡以前養過一隻貓,剛被送過去的時候就跟這小姑娘一樣的,給它喂食也不出來。裡裡外外都當沒這隻貓,過幾天它就自己出來看人了。

來娣的警惕性跟那隻鴛鴦眼的獅子貓一樣,隻能叫她自己慢慢放下來。

趙音音刷完碗,又拿出許雲海給她練字的本子和鉛筆,在上麵練習自己的名字。

這期間,來娣一會兒進屋拿個東西,一會兒進屋喝口水,伸頭探腦地看她在做什麼。趙音音既不看她,也不說話,她端詳著本子上的趙音音幾個字,覺得練得差不多了,拿起本子去了東廂房。

東廂房裡,許雲海端著本書半天沒翻過頁,一直用餘光瞟麵對牆罰站的許小寶。

趙音音把本子遞給他:“你看看,我這幾個字寫得行了,你再教我幾個。”

她態度十分坦然,仿佛剛剛吃飯的時候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許雲海接過本子,有心挑點毛病教她一下,什麼也沒挑出來。

“嗯……寫得挺好的,”他想了想,家裡頭也沒有課本,“我再給你寫幾個字吧,就照《三字經》好了。”

趙音音聽說過《三字經》,可她又不是等著開蒙的蒙童,用起來才最要緊。

她走過去,把抽屜裡的糧本副食本煤本拿出來:“你先教我這些本本上麵的字吧,回頭買菜啥的都用得上。”

許雲海有點尷尬,對趙音音來說,確實是先用這些做教材更好。他自忖是個知識分子,結果這幾天卻一直叫這個不識字的趙音音壓了一頭。

“行,那我先教你煤本上的字吧,”許雲海的好勝心起來了,他指著煤本的塑料封皮,“這七個字是城鎮居民購煤證,你先把這七個字學會吧。”

從趙音音兩個字,一下子到這煤本封皮上的七個字,趙音音似笑非笑看了許雲海一眼,也沒說穿。

“你再給我讀幾遍,我沒記清楚。”

當初那協議都能一遍就記得差不多,這七個字反而記不住了?

許雲海看了趙音音一眼,早上那股滋味早就沒了,他指著塑料皮上的幾個字,一字一頓地又念了一遍:“城-鎮-居-民-購-煤-證,記住了嗎?”

趙音音道:“沒記住,你再讀兩遍。”

小寶又氣又委屈地罰站,也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許雲海叫侄子看這麼一眼,心裡頭有點後悔,剛剛哪來的好勝心難為她?

他深吸一口氣,又讀了五遍,趙音音這才說記住了。他一時沒忍住:“你倒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趙音音不肯擔這名聲:“你看看,我這明明是虛心學習,不懂就問,你這個當老師的應該高興才對。”

許雲海覺著趙音音也挺奇怪的,說是一個大字不識,可是說起話來時不時地就帶著一點文縐縐的詞彙。

不過,她畢竟是有個做大學校長的親爹,可能是環境影響吧。

“行了,下次我可不敢讓你不懂了,一個詞一個詞地教你,”許雲海揭過這一茬,看牆上的時鐘,許小寶的罰站時間已經到了,“小寶,行了。你過來吧。”

許小寶站著不動。

他覺得自己又餓又委屈,又想他媽。

還在家的時候,他媽連一下都不碰他,家裡頭的好吃的都是他自己的,兩個姐姐一份也沒有。

“嘿,我說你這小子,你還委屈上了?”

許雲海自己也還沒結婚生孩子,二十歲那年闖下大禍,叫他媽連夜托人送到鄉下。後來是他父親的老部下幫忙,才能以技術員的名義進了這廠。

他恨不得教育一頓小寶就立刻聽話,這會兒看見這小孩還不服氣的樣子,哪裡壓得下去火氣?

趙音音拽了他一把。

“小寶,你是不是覺得叔叔教育得不對?”

小寶還是不吭聲。

許雲海指著他道:“你說你姐姐是賠錢貨,你還有理了?”

小寶大聲嚷:“丫頭片子就是賠錢貨!”

許雲海:“毛主·席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男女平等,你自己覺得你媽說的比領袖說得對?”

小寶不理他。

趙音音在心裡道,這倒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了!

她過去問小寶:“你說丫頭片子就是賠錢貨,是不是?”

小寶把頭昂得更高了,許雲海氣得想再揍他一頓。

“那你媽小時候也是丫頭片子,你媽是不是賠錢貨?”

小寶這回有反應了,他轉過頭瞪著趙音音:“不許你說我媽!”

趙音音無辜道:“這不是我說的,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媽小時候也是跟你姐姐一樣的丫頭片子,你說丫頭是賠錢貨,那你媽也是賠錢貨。”

“我媽不是賠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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